第6章

    俞往一顆心開始做勻加速運動，但是沒過多久澎湃的情緒又冷卻下來，原因無他，方其然不知道他是月人刀，他只是喝醉了，然后稀里糊涂地答應了“他”，酒醒了十有八九是要不認賬的。

    對著方其然的心寬似海和不嫌事大，俞往萬般無奈，他吃著自己的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苦楚無處可說。

    這么想著，轉(zhuǎn)場的時候他把罪魁禍首拎著，手下的力氣就不自覺地大了些，方其然難受地掙扎，“撒手！”

    俞往松了一些，但是沒有放開他，方其然感覺腰間的鉗制松了些，就老實地掛在他身上走，一只手還堅持不懈地拉著彭壯，嘴里嘀嘀咕咕，“我得把我爸帶著，最近豬rou老漲價，他一個人危險。”

    其他人多多少少喝了些酒，結(jié)伴去打車了，俞往沒喝酒，還能開車。

    于是俞往一拖二，走到停車場的時候出了一身汗，他把彭壯塞進后座，又扶著方其然進副駕，彎腰給他系安全帶的時候方其然倏地雙手抱胸，迷糊道，“你誰？湊這么近干什么？我有對象的?！?/br>
    醉成這樣還不忘自己剛搞了個對象，俞往咬著牙就著他的姿勢把他箍在座椅上，出來的時候順勢在他嘴上偷了一個充滿麥芽香氣的吻，“那你讓你對象來找我麻煩。”

    方其然大概是傻了，自己抱著自己怔愣了一路，俞往在紅燈前停下，發(fā)現(xiàn)方其然正瞪著一雙眼睛看著他，他干脆一手撐著窗戶轉(zhuǎn)過臉給他看，“怎么？”

    “我的對象要是比你好看就好了，不然我覺得我得出軌?！狈狡淙幌攵疾幌氲囟d嚕這么一句，俞往一愣，車后響起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讓他回過神，接下來的一段路他都壓著油門，雙手緊握方向盤，目不斜視地到達了目的地。

    他胸口滿滿漲漲的，連呼吸都帶著壓抑，他怕他一個激動就帶著副駕駛上的方其然飆到天涯海角。

    不行，他要循序漸進，方其然看似乖巧，實際上比誰都狡猾。

    停車的時候他下意識往后視鏡里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彭壯不知道什么時候坐起來了，正通過后視鏡看著他和方其然，笑得像個慈祥的老父親。

    他們到得早，彭壯去點吃的東西和酒了，方其然在棚子里找了張桌子坐下，腦門抵著桌沿，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還跟個萬花筒似的發(fā)著七彩的光。

    俞往給他墊了一層紙巾，坐在旁邊打開了微博。

    他在飯店里的手就轉(zhuǎn)發(fā)了方其然那條微博，此刻評論和轉(zhuǎn)發(fā)已經(jīng)小范圍地炸了，內(nèi)容大多是祝福和吃瓜，大家都嘻嘻哈哈的，俞往看著只想笑。

    方其然只覺得被抓得很舒服，哼哼唧唧的，以為他們轉(zhuǎn)場去了做馬殺雞，還想著做完馬殺雞再去吃夜宵，這樣養(yǎng)生。

    人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他們畢業(yè)四五年了，聚的少，方其然更是沒怎么出現(xiàn)過，所以他是被重點灌酒的對象，他端著裝滿雪碧的杯子舔了舔，疑惑道，“這酒怎么這么甜呢？”

    俞往把啤酒瓶往遠了放，一本正經(jīng)地給他解釋，“這是新款，氣泡還少，劃得來?！?/br>
    “哦?！焙茸砹说姆狡淙惶煤耍辉儆幸傻亻_始吹雪碧，氣氛又熱鬧起來，縱然有俞往給他作弊，彭壯也攔著，但是方其然還是又被灌了不少，散場的時候他都走不動道了，蹲在街邊的綠化帶里吐得天昏地暗。

    俞往拿著一瓶水蹲在他旁邊，一只手在他背上輕拍著順氣，方其然抱著腦袋嘿嘿笑，“好、好開心啊...好久沒這么開心了...”

    “難受嗎？來漱下口?！庇嵬阉f給他，又拆了包濕巾，“臉?！狈狡淙痪屯兄樈o他擦，“不難受，開心死了?！?/br>
    俞往的手指隔著一層薄薄的濕巾在他豐潤的唇上停留了幾秒，低聲說，“開心就好，死就算了吧?！?/br>
    方其然眨眨眼，把腦袋轉(zhuǎn)向了另一邊，不說話了。

    回去的路上他也一直沉默著，俞往輕車熟路地轉(zhuǎn)進小區(qū)里，他有些后悔，好好的說什么舊臺詞，這個時候說出來還能跟以前一樣么？

    車停了許久，方其然咔噠解開安全帶，俞往也跟著解開，“我送你上去。”

    “不要，我還得去接兒子?！狈狡淙徽f，沒看見俞往背對著他一頓，肩膀有些發(fā)抖。

    下了車，方其然彎腰趴在窗戶上，跟他道別，“南瓜還存在鄰居家，它可能不認識你了，我怕它沖你叫喚。”

    俞往滿腔酸澀的柔軟，他低垂著眼睛，終于露出一點怯，他問方其然，“你說你今天很開心，有沒有一點點是因為我？”

    老舊小區(qū)的樓房隔音都不是特別好，他們彼此沉默著，耳旁縈繞著各家各戶傳出來的喜怒哀樂交織的夜曲。

    樓道里的感應燈被腳步聲喚醒，俞往等著方其然家的燈亮起了才發(fā)動車子離開。

    車子里寂靜無聲，電臺和CD都沒打開，俞往踩著油門的腳漸漸用力，在車流稀疏的路上留下一串咆哮的風聲。

    他的耳膜鼓動著，他能聽胸腔里傳來越來越瘋狂的砰咚聲。

    方其然回答他說，“我想騙你說沒有，但是在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欣喜若狂了?！?/br>
    第7章

    方其然有點懵，南瓜大半天不見他，正興奮地在他身邊跑來跑去，方其然盤腿坐在沙發(fā)上，腦子里還是剛才俞往瞬間亮起來的眼神。

    嚇死了，跟要吃人似的，所以他忙不迭地轉(zhuǎn)身跑了。

    他完全沒有反省自己借著最后一點酒意把實話禿嚕出來的錯。

    手機充滿了電自動開機，在茶幾上震動個不停，方其然拿起來一看，徹底懵了。

    滿屏幕的祝99還有撒花。

    他什么時候發(fā)了條這樣的微博！還用典了！他連高考寫作文都沒用過典！

    南瓜跳上沙發(fā)，用濕漉漉的鼻頭去拱看上去像是石化了的主人，方其然被舔了一臉口水，哆哆嗦嗦地給月人刀發(fā)私信。

    【在嗎？】

    月人刀那邊沒動靜，方其然在刪微博和刪號之間猶豫了許久，最終把手機一扔，跑去洗澡。

    花灑的水撒在臉上，方其然閉著眼睛，在滿室的水汽里開始后悔，如果中獎得了個對象和重遇俞往這兩件事沒有撞在一起，他完全可以把它們都處理得很好，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沒想到他對俞往還是狠不下心，也沒想到他喝醉了能用經(jīng)典名句撩人。

    方其然在心里比來比去，俞往始終壓在‘重要一些’的那頭，他把流進嘴巴里的洗澡水吐出去，決定跟月人刀好好說清楚。

    即使他跟俞往再沒有可能，他也不想不清不楚的和他人糾纏不清，開玩笑都不行。他的感情被完全地收了起來，這么幾年都一塵不染，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還喜歡俞往，喜歡到無法說一句“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