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復(fù)雜

    那張拍立得的照片其實拍得并不算好，兩人抱著的姿勢很別扭，面對鏡頭的臉上是被瞬間捕捉到的錯愕，一切都是仍沒做好準(zhǔn)備的模樣。

    被照下來之后，李隅擱在阮衿的手臂上的手慢慢向下滑，變成握住手腕。然后是輕推開的動作?；蛟S是因為還在大街上，為了顧及面子，他推開人的動作幅度其實不算大，但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得足夠堅決。

    阮衿只愣著一會，松開了自己緊緊環(huán)繞在李隅腰間的手。他也意識到自己這種表現(xiàn)實在是太過失態(tài)，于是重新站直了身體。

    可是他看到李隅掉頭就走，大腦瞬時就空了，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能李隅走。

    發(fā)覺小裴已經(jīng)走了，他忙不迭在后面探頭喊，“你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嗎？需要我送你嗎？”

    小裴頭也不回，只向后做了一個很酷的Ok手勢。

    阮衿笑了笑，畢竟自閉癥不是智商低，這段地方距離他家也近，也不再強求，回過神來唇角仍然殘留著些笑意，他才發(fā)覺李隅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的臉，看那未消散的笑，而且又越過他的肩頭去看小裴的背影，“你覺得他很像我么？”

    “不像?！比铖葡乱庾R說謊否認(rèn)了這一點，初見的那一刻曾感到恍惚過，但是他很快意識到一個事實，這世界上絕沒有第二個李隅。他在別人身上不可能十七歲的李隅的影子，就算要找，也只能從二十四歲的李隅本人身上找。

    他想再李隅多解釋幾句，但是一輛車駛過來在路邊靠右停下，車窗徐徐降下來，Tiffany探出腦袋，墨鏡從她鼻梁上滑下來幾寸，上挑的眼睛從上面露出，“哇哦，你們是在罰站嗎？為什么站得這么整齊？”

    之后一路到酒店，他們之間又是無話可說，盡管Tiffany在努力活躍氣氛，但是因為沒人搭腔就悻悻地閉上嘴了。

    小裴那張照片在阮衿的手掌中滑來滑去，尖銳的邊角隨意戳弄著手心。

    那天晚上，他們雖然睡在一張床上，說是炮友關(guān)系了，但是也什么都沒做。李隅并不是那種需要日日夜夜糾纏床榻的人，他或許是累了，洗漱完很早就躺下睡了。

    阮衿爬上床之后就看著他反躬起來的背出神，手腳都在埋在被子里，看起來竟意外地乖。頭在柔軟的枕頭上壓出了凹陷，黑色的頭發(fā)散落其上，從耳廓，脖頸，再到肩頭起伏的弧度看上去都還是那么年輕，年輕得好像剛下好的一層新雪。

    李隅的偏頭痛是否跟那道傷疤有關(guān)呢？他想看那道掩藏在頭發(fā)之下的疤，于是沒有忍住，手指輕輕撫摸上去，撥弄開頭發(fā)，沿著那些溫?zé)峒?xì)膩的皮膚紋理攀爬，摸索著那更深處的秘密。

    好像是有一道陳舊的傷口，淺而短的褐色，微微突出，就盤踞在他脖頸右側(cè)上方。他只是輕輕戳碰了一下，下一秒李隅就捉住了他的手腕，阮衿聽到他的呼吸稍急促了些，像是從短暫的噩夢中驚醒，紊亂的，把他的手迅速推開了。

    就像是在街邊把他推開始一樣的。

    稍過了會兒，李隅才翻身過來，那聲音還帶著被睡醒后的沙啞，他眨了眨仍然眼睛，那些不甚清明的水霧在黑眼睛中消散，“不好意思，今天有點累，我現(xiàn)在不想做?！?/br>
    他是故意這么說的吧？絕對是，阮衿看著李隅的眼睛，又從他眼睛里看到自己那么窘迫的臉，他知道怎么說才最傷人。

    這一瞬間，阮衿發(fā)現(xiàn)自己賦予李隅的是“請來折磨我”的權(quán)利，而他也的確好好使用了，他怎么能去責(zé)怪李隅呢？觸摸傷口這種權(quán)限他也是沒有的。

    李隅渾身上下都大寫著“請勿觸碰”。

    阮衿的側(cè)臉在枕頭上摩擦幾下，他點頭了，然后輕聲說，“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

    第二天裴志軍如約見面了，他每周要親自送小裴去特殊兒童發(fā)展中心訓(xùn)練兩小時，于是干脆選擇就在這個地方洽談。

    李隅給出的條件是，他可以借錢來保證這家公司不垮下去，但他需要某一天裴家人能手握這份合同適時出現(xiàn)。

    裴志軍聽完之后依舊沉吟著，他驚訝于李隅的坦然和野心，竟然要故意給勝南那么大一個建筑集團(tuán)使絆子。等到施工到一半，再拿著合同出現(xiàn)產(chǎn)生糾紛，僵持就意味著停工。而工地是絕對不能停下的，因為每天燒的全都是最貨真價實的錢。

    他心中依舊是猶豫不決的，搖了搖頭，“這么做可不厚道吧……雖然合同的確是我們的，也還在有效期?？蓜倌夏敲创蟮囊粋€公司，到時候如果要蓄意報復(fù)，后果我們一家人可真的承擔(dān)不起……”

    “如果我說我能保證，到時候的勝南會徹底垮掉呢？”李隅的手交叉在一起，他看了一眼在玻璃窗那邊蹲在木地板上一起玩抽積木的阮衿和小裴，最后一根是阮衿抽掉的。

    他小心翼翼地蹲著，食指和拇指夾住了，然后慢慢抽出來，可惜聽得嘩啦一聲，高臺頃刻倒塌，那些積木塊像泄洪一樣涌了滿身，“就像是抽積木一樣，你們將會是最后一根?！?/br>
    “這……李先生，不，這，我還是覺得有風(fēng)險，我需要再考慮……”

    “小裴，也就是裴新然，20xx年11月16日下午五點左右，他在放學(xué)回家路上被第一次性侵，是吧？不知道是流浪漢還是什么別的人。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不止是流浪漢，更多的人對他進(jìn)行了不同程度上的性侵害，或者校園暴力，是吧？其中還有同校高年級學(xué)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