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見遙走到僻靜的地方，拿出手機(jī)：沉聲道：“查阮意濃在陽城……查她和阮奕有沒有關(guān)系?！?/br>
    對方說：“是?！?/br>
    “再查……”蔣見遙停頓了片刻，閉了閉眼，又睜開，“在我之前，有沒有別人查過這些?！?/br>
    “是?！?/br>
    一個星期后，資料發(fā)了過來。

    蔣見遙盯著文件中間的那行字，久久沒有動作。

    半晌，他打開手機(jī)，按下一個號碼：“熠哥，是我，蔣見遙。”

    他的聲音淡淡的，似乎含著若有似無的笑。蔣見遙除了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跟人說話都會是這樣的語氣。但一直到掛斷電話，他的漆黑的眼眸都像被什么沉重的東西壓著，沒有一絲笑意起伏。

    這天，阮奕從學(xué)校回家，走到門口，突然看見陸炳辰站在樓梯上。

    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掉頭離開，但陸炳辰動作比他更快，還沒等他轉(zhuǎn)身，陸炳辰就兩步走過來，抿了抿嘴唇：“你要一直這樣不理我嗎？”

    如果只是不理他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那阮奕還真愿意再也不跟他說一句話。

    可惜不是。

    他淡淡地說：“你有什么事？”

    上次他在樓梯道里等阮奕回來，從天亮等到天黑，兩條腿站得又酸又麻，阮奕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也是這個——“你有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

    這么冷淡，這么疏遠(yuǎn)，他太能感覺到了，阮奕這是在堅(jiān)定地劃清他們之間的界限。

    陸炳辰望著他沒有絲毫起伏的表情，只覺得心像被重重搓了一把。這世上或許只有阮奕能這樣，只是背對著他，做出一個拒絕的姿態(tài)，說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就能讓他像被一把刀插進(jìn)心口。

    他輕聲道：“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用什么辦法，不管我多想靠近你，都沒有用？”

    阮奕感覺自己的心像泡在冬天刺骨的水里，不知道是已經(jīng)凍得沒有知覺，感覺不到疼了，還是疼得麻木了。他說：“是?！?/br>
    陸炳辰望著他，那一瞬間，他幾乎要以為回憶里那個幾乎對他有求必應(yīng)，舍不得他有一點(diǎn)難過，傷他所傷，痛他所痛，縱容他每一次撒嬌和任性的阮奕，是他臆想出來的幻覺。

    “不?！彼Ьo牙，兇狠地說，“我能讓你愛上我一次，我就能讓你愛上我第二次?！?/br>
    他說話的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阮奕沒有聽清，他也沒打算問，搖了搖頭：“沒事我就回家了。”

    就在他拿出鑰匙準(zhǔn)備開門的時候，對面，陸炳辰家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一個女人走了出來：“辰辰，回來了怎么不進(jìn)來，mama……”這個詞從嘴里說出來的時候，女人抖了抖，根本不敢看陸炳辰，低下頭，飛快地說，“……等你半天了?！?/br>
    從她出來的那一刻，阮奕就僵住了。

    阮意濃跟富商跑了之后，梁許把她的照片全都撕了。小阮奕偷偷留下了一張。照片上，女人站在梔子花旁，枝葉青翠，花朵潔白，都不如她回眸粲然的一笑。

    十幾年沒見，這個女人的眉眼和照片上那個少女相比，居然沒有什么變化。

    阮奕的目光從阮意濃身上，緩緩移到陸炳辰臉上。他輕聲問：“她是誰？”

    阮意濃出現(xiàn)的那一刻，陸炳辰瞳孔就猛地一縮，他望著阮奕，嘴唇抖了抖。

    阮奕的手背在身后，握住了門把手，他好像必須要抓住什么東西，才能撐著自己站得筆直。

    他知道，陸炳辰的父親有個情人，陸炳辰母親當(dāng)年郁郁而終，跟這個女人脫不開關(guān)系。陸炳辰從沒有在他面前掩飾過對他爸和這個女人的厭惡，或者說，鄙恨。

    但他怎么也，怎么也想不到，那個人，居然是阮意濃。

    阮奕盯著陸炳辰：“她跟我是什么關(guān)系，你知道嗎？”

    陸炳辰的表情難看極了。

    阮奕知道答案了，但他連點(diǎn)點(diǎn)頭的力氣都拿不出來。全身的力氣都失控一般在體內(nèi)沖撞，切割，翻攪。他張開嘴，用輕的不能更輕的聲音問：“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真怕自己說話的聲音大了，會忍不住漏出一兩聲痛吼。

    阮意濃輕聲說：“我在家里提起過……”

    她說了一半，對上陸炳辰的視線，嚇得當(dāng)即閉上嘴。陸炳辰冷冷地說：“你找死?！?/br>
    阮意濃手一抖，縮進(jìn)屋里，咣當(dāng)一聲闔上了門。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阮奕感覺自己的視野像是被什么東西切碎了，燈光，樓道，陸炳辰的臉，都像被摔碎的萬花筒拼起來之后的畫面，錯亂地拼湊在一起。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恍然意識道，那個切碎一切的，是他的眼淚。

    他終于知道，陸炳辰為什么要來到他身邊了。

    這個人在燕山待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大老遠(yuǎn)跑到陽城來讀書？這個分明是眼高于頂，目下無塵的大少爺，為什么兩輩子，都會對他表現(xiàn)出異樣明顯的興趣？

    這些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這一刻，都迎刃而解。

    為什么？

    因?yàn)樗侨钜鉂獾膬鹤影　?/br>
    他本以為，陸炳辰給他最痛的一刀，是讓他知道，他以為的愛其實(shí)只是無情的玩弄。直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最痛的原來是，他知道這一切玩弄，都不過是一場報復(fù)。

    阮奕沒法從眼前混亂的畫面里辨認(rèn)出陸炳辰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