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血珠砸在地板上的聲音變得無比清晰，她覺得自己的耳孔好像變成了一個空寂的山洞，一切微小響動都能激起巨大回聲。

    眼皮變得很沉、手指變得很重，腦袋很漲，全身上下唯獨雙腳是輕的，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一點一點從軀殼中被抽離。

    ——我大概是要死了。

    當(dāng)瀕死這一刻真正來臨時，她并不覺得疼痛，反而有種如釋重負(fù)的快感。

    意識消失殆盡前，阮阮看見窗外突然卷起一陣狂亂氣流，窗欞上漸漸蔓延起黑色暗影，如同潮汐襲來，緩慢地將整個屋子覆蓋。

    脖頸上的五指陡然松開，久違的氧氣爭先恐后地涌進(jìn)胸腔，阮阮胸膛劇烈起伏著，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她握緊胸前掛著的瓷白吊墜，勉力抬起眼皮，看見身披斗篷的血族在紊亂的氣流中破窗而入，黑色短靴、黑色手套，斗篷下擺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你終于出現(xiàn)了？”男人森冷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要躲在那個人類后面，做縮頭烏龜。”

    戚陸摘下皮質(zhì)手套，動作極其緩慢，也極其優(yōu)雅，仿佛他來赴的是一場晚宴、一場舞會。

    “一百年前，”戚陸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微笑著頷首，“我們見過?！?/br>
    “能被我們尊貴的純血首領(lǐng)記住，”男人語氣夸張，“多榮幸??！”

    “抱歉，”戚陸微微躬身，“我只是隨口一說，原來我們真的見過。”

    “是我多想了，”男人并不生氣，反而撫掌笑了笑，“首領(lǐng)當(dāng)時忙著避難，哪里能分出心思給我這個小人物呢？”

    “謙虛了，您可不是小人物?！?/br>
    戚陸緩緩直起身，他身材高大，微微垂下眼皮，看向同樣長著獠牙的男人，幽黑的眼底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在看一只螻蟻。

    “一百年前，我又怎么會想到，”他勾唇淡淡一笑，“您就是那位骯臟、低賤的混血?！?/br>
    “你……”男人臉色驟變。

    “您的母親曾是我的未婚妻，雖然您年長我一些，但我輩分比您大，”戚陸淡笑著將疊好的手套放進(jìn)前胸口袋，“或許我們可以先討論一下稱謂問題?！?/br>
    他每說一個字，男人的面色就冷凝一分。

    男人的雙手緊攥成拳，暗紅瞳孔中迅速積蓄起洶涌怒氣，手背上青筋暴起。

    地面上的黑色暗影如同流水一般，悄無聲息地爬上墻壁，在男人身后鋪開一張網(wǎng)。

    “他在激怒你，”范天行突然出聲，“別上當(dāng)！”

    男人五指一頓，幾個呼吸之后，僵硬的臉部肌rou漸漸放松下來，他慢慢勾起嘴角，好脾氣地說：“你說了算，一切以首領(lǐng)的指示為準(zhǔn)。”

    “很好，”戚陸扭了扭手腕，突然斂去笑容，冷冷地說，“但是，你不配叫我?！?/br>
    男人在范天行的提醒過后，對戚陸的倨傲絲毫不為所動，他仿佛聽到了什么新鮮的笑話，傾身問：“你又有什么資格，站在我面前和我說話？你打不過我，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純血就是這樣，以為自己是救世主，搞出什么不喝活血這種無聊透頂?shù)臇|西?！?/br>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然后舔了舔尖利的獠牙：“你以為憑你現(xiàn)在的力量，可以和我抗衡嗎？”

    “但你也殺不了我?！逼蓐懫狡降貟吡怂谎?。

    男人神色森冷，右手慢慢摸向后腰——那里掛著一把桃木劍。

    “不要沖動。”范天行在他耳邊低聲喝止。

    男人一頓，停下手中的動作。

    ——這把劍能殺死戚陸，同樣也能殺死他自己，不到萬全時刻，不能輕舉妄動。

    “請問首領(lǐng)，”他收回右手，整了整衣領(lǐng)，文質(zhì)彬彬地問，“來這里有何貴干？”

    “來喝活血，”戚陸翹起嘴角，用下巴指了指門邊因失血過多而昏迷的阮阮，“既然他已經(jīng)不相信我，我又何必委屈自己?！?/br>
    “哦？”男人揚眉，“尊貴的純血也喝人血？”

    戚陸抬腳走到阮阮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片刻，他的腳尖抵著地上的一灘血液，惋惜地說：“浪費?！?/br>
    男人愉悅地大笑出聲：“一個食物而已，首領(lǐng)想要多少都可以。”

    “多謝?！逼蓐憦澭?，從地上抱起阮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