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善倒顯得很鎮(zhèn)定,指揮意溪她們先把熠兒和玥玥帶來。

    “善善，敬妃這就過來了?！彼悟斠娝棠椭纯?，還要先安排兩個孩子,不由道“你若不放心,朕親自送他們過去?！?/br>
    念善搖了搖頭，道“玥玥還小，這些日子跟慣了妾身,就這么被抱走是會哭的?！?/br>
    正說著,熠兒牽著玥玥的手走了進(jìn)來。

    “一會兒敬娘娘來接你們?nèi)ゾ叭饘m,還有和嬪娘娘也在。咱們之前說好的，最遲后日就接你們回來好不好”念善在孩子們面前不愿意露出難受來，強(qiáng)忍著疼痛，卻還是笑著摸了摸玥玥的頭。

    熠兒已經(jīng)有過一次經(jīng)歷，被送走一夜回來后，母妃給他生了meimei。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放到自己母妃的肚子上,歪著頭問道“母妃是要生弟弟meimei了嗎”

    念善有些驚訝，她握住了熠兒的小手，柔聲道“是。熠兒是哥哥,替母妃照顧好玥玥?！?/br>
    聽了母妃的叮囑，熠兒用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

    才過了四歲生辰?jīng)]多久,他卻像個小大人似的。見meimei要纏著母妃,他還去哄meimei。

    敬妃匆匆趕了過來，進(jìn)了寢殿她只顧著擔(dān)心念善,一時(shí)倒沒看見候在一旁的宋驍,更別說上前見禮。

    “善善,你這是發(fā)動了”敬妃走到念善身邊,隔著衣裳她已經(jīng)能看到念善的肚子動得厲害。

    念善勉強(qiáng)笑了一下,道“敬妃jiejie，熠兒和玥玥就勞煩你照顧了?！?/br>
    “你放心，我這就帶她們走?！本村樟宋账氖?，低聲道“別害怕，你一定會平安生產(chǎn)的。”

    說完她想牽起兩個孩子離開時(shí)，才發(fā)現(xiàn)了宋驍。

    “皇上?！本村⑽⒏Ｉ頇?quán)當(dāng)是行禮，當(dāng)著善善的面她不好直說什么，可她的眼神卻仍如得知念善生玥玥時(shí)一樣。

    宋驍頓時(shí)有種敬妃是善善娘家人的錯覺。

    等到敬妃帶著孩子們離開后，念善便不再掩飾自己痛苦，她攥緊了被角，終于肯呻吟出聲。

    “皇上，您還在”她勉強(qiáng)睜開眼，咬牙道“您先出去吧?！?/br>
    她知道自己一時(shí)半刻還生不了，還要疼上好一陣。

    “善善，朕就在這里陪著你。”宋驍守在她身邊，看著她已經(jīng)曝出青筋的手背，宋驍心疼的道“善善，你掐著朕。”

    仿佛這樣他就能分擔(dān)她的痛苦似的

    念善好氣又好笑，她看著笨拙想表露心意的宋驍，道“妾身掐著您，難道妾身就不疼了”

    看著難得面上露出窘迫之色的天子，念善還是善解人意的道“妾身一時(shí)還生不了，等到時(shí)候妾身派人去請您?！?/br>
    宋驍自然不肯離開，這是他頭一次全程陪著念善生產(chǎn)，他決心要陪到最后。

    念善見他不走，索性也不去管，專心對抗著一疼痛。

    接生嬤嬤在旁邊守著，太醫(yī)們也都在殿外候著，得知皇上陪著嘉貴妃生產(chǎn)，也沒人敢提什么產(chǎn)房血污不吉利，請皇上外頭候著。

    因怕念善沒力氣，參片早就備好了，讓她含著。

    “娘娘，宮口已經(jīng)開了七成，您再堅(jiān)持堅(jiān)持?！笨v然嘉貴妃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可這生產(chǎn)的痛苦也逃不過。

    念善疼得大汗淋漓，仿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她點(diǎn)點(diǎn)頭，仍然咬緊牙關(guān)不肯叫喊出聲，只有唇齒間泄露出的細(xì)碎痛呼。

    宋驍看著心疼極了。

    她總是這樣自己承受，生熠兒時(shí)她才十七歲，就能一聲不吭的忍耐。這些年來善善受了太多的委屈，可她從來不說自己的委屈，也僅在自己逼問她的那一日，她平靜而漠然的說了些傷人的話。

    宋驍知道，那是善善的真心話。

    他不怕善善鬧脾氣，他怕善善心如死灰。

    等等，以善善的性子，若她真的對自己死心，壓根不會說出心里話

    她會以最完美的姿態(tài)對自己溫婉的笑，說她愛慕自己，說她喜歡在宮中的生活，說她能有這一切心滿意足善善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想要什么。

    善善肯在自己面前說，是不是證明她還想想給兩人一個機(jī)會

    想通其中的關(guān)竅，宋驍眼前一亮，看向念善的目光都變了。

    曾經(jīng)梧桐苑的那一夜、曾經(jīng)他逼迫善善生下孩子，都是兩人之間碰也不能碰的死結(jié)。

    如果想要重新開始，就要直面過去的傷疤。

    他感覺念善攥著他的手越發(fā)用力，幾乎將他的手掌攥出一片青紫色。

    “娘娘，宮口已經(jīng)全開了，您用力”耳畔傳來接生嬤嬤的呼喊聲，念善用力的向下推擠著腹中的孩子。

    已經(jīng)第三胎，她已經(jīng)知道該如何在疼痛的間隙用力。

    “娘娘，已經(jīng)能看到頭了”

    “娘娘，娘娘生了”

    接生嬤嬤驚喜的聲音響起，她接過從念善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只聽啼哭聲響起。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個小皇子”

    念善勉強(qiáng)睜開眼，宋驍顧不得先去看兒子，拿起帕子先給念善擦汗。

    “孩子、孩子好嗎”念善累極，聲音也變得虛弱。

    接生嬤嬤忙把孩子抱到她面前，歡喜的道“娘娘，小皇子一切都好，您放心”

    “恭喜娘娘，小皇子正是三月初八的生辰呢”接生嬤嬤道“小皇子是個極有福氣的”

    宋驍把孩子接過來，看著皮膚皺巴巴、紅彤彤的小嬰兒，他仔細(xì)看了看，小兒子的眉眼像念善更多些。

    生下了小兒子，這也僅是開始，念善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沒生出來。

    不遠(yuǎn)處的時(shí)辰鐘已經(jīng)快要指向子時(shí)。

    若嘉貴妃下一個生出來的是公主，自然是初九的日子更好。若是皇子，就該趕在初八更好些。

    接生嬤嬤并不敢給念善催產(chǎn)，只得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的情況。

    “善善，喝些參湯?！彼悟攲⑿鹤咏唤o奶娘，他仍在念善身邊守著，親手喂她。

    念善看著自己仍是高高隆起的肚子，這個孩子似乎沒有他哥哥著急，是個慢性子。接生嬤嬤讓念善養(yǎng)養(yǎng)精神，她已經(jīng)消耗了不少體力，可還有一個小主子未生出來。

    念善強(qiáng)迫自己喝了些湯，由宋驍扶著靠在大迎枕上，閉目養(yǎng)神。

    不知過了多久，念善感覺熟悉的疼痛又再次回到她身上。

    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

    忽然他感覺念善攥著他的手，再次變得有力。

    “善善，可是肚子又疼了”

    念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娘娘，小主子的胎位是正的，您別擔(dān)心?！苯由鷭邒咭姞畹馈澳儆昧π??！?/br>
    終于在黎明前，將要破曉的那一瞬間，念善感覺一陣強(qiáng)烈的疼痛襲來，很快最后一個孩子也滑出她的身體。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個小公主”接生嬤嬤一見，還沒聽到孩子的啼哭聲，便忙著報(bào)喜。

    嘉貴妃果真是既有福氣的，龍鳳胎可是吉兆

    在小女兒的啼哭聲中，確認(rèn)過孩子健康，念善疲憊的閉上了眼。

    宋驍抱著小女兒，看著念善，心中生出無限的柔情來。

    昭明七年，三月初八得皇次子，三月初九得皇次女。

    消息很快在后宮前朝傳開，誰都得說一聲，嘉貴妃實(shí)在好命。昭明四年生了大公主，皇上兒女雙全。昭明七年又生了對龍鳳胎，立后毫無爭議。

    景瑞宮。

    當(dāng)念善平安產(chǎn)下一對龍鳳胎的消息傳來，敬妃替念善高興不已，和嬪則是面色復(fù)雜的垂了眸子。

    “熠兒，玥玥。你們有弟弟meimei了?！本村τ牡馈矮h玥也當(dāng)jiejie了?！?/br>
    玥玥尚且不懂jiejie的意義，奶聲奶氣的道“玥玥想看弟弟meimei。”

    敬妃知道念善生了雙胎必然累極，哄著兩個孩子在宮中又玩了半日，到傍晚時(shí)，才把兩個孩孩子送回了瑤華宮。

    等她們到時(shí)，念善已經(jīng)從醒了過來，整個人也恢復(fù)了不少。

    “母妃”熠兒和玥玥跑到念善的床邊。

    念善笑著摸了摸兩人的發(fā)心，柔聲道“在敬娘娘那兒乖不乖，有沒有淘氣”

    “把小皇子和小公主抱來。”念善笑著吩咐道。

    敬妃見念善精神還好，也松了口氣。很快奶娘便把兩個孩子抱來，敬妃帶著熠兒和玥玥在一旁看。

    “他們好小啊。”玥玥稚嫩的童音響起。

    只聽熠兒很有經(jīng)驗(yàn)的道“玥玥也是這么小長大的，他們很快就能陪你玩了?！?/br>
    宋驍處理完手頭要緊的公務(wù)也趕了回來。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溫馨景象，敬妃看著有些羨慕，卻并不嫉妒念善，她悄無聲息的離開。

    剛出生的小嬰兒一直在睡，念善怕熠兒和玥玥覺得被冷落，便先讓奶娘抱走了。

    她專心陪著兩個孩子，熠兒和玥玥也很懂事，用過晚膳、看過了弟弟meimei后，便乖乖的由各自的奶娘帶著去睡覺，也不纏著念善。

    宋驍一直留在念善身邊沒走。

    “善善，你辛苦了?！彼悟斘罩氖郑肫鹱蛉盏那榫?，仍是心疼不已。

    念善側(cè)過頭，看到他手上還有被自己抓出來的痕跡，此時(shí)已是一片青紫。她恍惚記得，自己疼極了咬破下唇，宋驍把自己的手腕遞了過來

    果然他手腕上有清晰可見的齒痕。

    念善挑了挑眉道“皇上是來找妾身秋后算賬的么”

    “善善，你想到哪兒去了?！彼悟敓o奈，他認(rèn)真的道“你懷胎生子之苦，遠(yuǎn)超過這百倍千倍?！?/br>
    “善善，朕知道往事已不可追，朕也無法彌補(bǔ)。”宋驍目光溫柔而專注?！拔覀冞€有很長的一生，重新開始好不好”

    念善面上閃過一抹驚訝之色，她原本還以為宋驍會用更久才

    宋驍竟看懂了她。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無欲無求，她想放過自己，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連這些都看不出，朕可不配當(dāng)嘉貴妃的枕邊人了?！彼悟敎芈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