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善搖頭不迭，若有面鏡子，她就能瞧見自己的小臉兒已是艷若桃花。

    “在朕面前，五姑娘不必拘謹?！彼悟斴p笑一聲，不動聲色的調(diào)侃道：“五姑娘當(dāng)初拉著朕衣袖要走的狠勁兒去哪兒了？”

    不知是天祿閣中本就清凈，還是宋驍特意讓人離開，這里靜悄悄仿佛只有兩人在。

    念善有些驚訝的抬眼，這樣的話可不像是冷峻威嚴的帝王能說出口的。

    “朕還沒向五姑娘好好道謝?！蹦呐履钌茮]接話，宋驍仍舊從容的道：“若五姑娘有什么心愿，可盡管向朕提。”

    “臣女不敢當(dāng)?！蹦钌七o了手中的帕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顫抖。

    宋驍不想將念善逼得太緊，他讓人找出了要送太后的經(jīng)書后，目送念善離開。

    “等下次五姑娘來還書時，讓人告訴她，這里的書不能外借?！彼悟斀衼砹诵l(wèi)吉勝，讓他吩咐下去：“若五姑娘來了，讓人去福寧殿通傳。”

    還未見皇上肯如此花心思對人，衛(wèi)吉勝忙答應(yīng)下來。

    江五姑娘，怕是難以逃出皇上的掌心。

    ***

    當(dāng)念善回了壽安宮后，李太后才堪堪從小佛堂出來。

    見她帶回來的佛經(jīng)，李太后先是微微一怔，隨后含笑接過來。

    “善姐兒，哀家有些倦了，你先回去罷?！崩钐鬁芈暦愿?，讓念善先回了特意為她收拾好的一間院子。

    念善行禮告退后，李太后若有所思的翻著佛經(jīng)。

    這是難得的孤本，怕是歷代帝王的珍藏，竟被宋驍這樣輕易的托念善送了她。

    “皇上來時您正在禮佛，皇上便請江五姑娘一道去天祿閣取書?！瘪T嬤嬤在一旁道：“五姑娘帶了兩本書回來?！?/br>
    她正疑惑皇上這突如其來的孝心，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堂堂天子想要什么，只要說出口就有人照辦。可他偏偏極有耐心，為她一點點謀劃，不僅是皇后之位，還有她的心。

    敢情皇上還沒令這位江五姑娘動心。

    李太后哂然一笑，才讓人將佛經(jīng)供奉在佛堂中。

    見宋驍決心已定，李太后選擇了妥協(xié)。

    “既是咱們皇上單單偏愛這位五姑娘，哀家這個做母后的，自然要幫他?！崩钐髮︸T嬤嬤的道：“告訴服侍江五姑娘的人，等皇上來給哀家請安時，也請江五姑娘過去?！?/br>
    一來二去，善姐兒是個聰慧的，自然能明白其中深意。

    第二日一早，本該來請安的宋驍因為臨時送來的緊急軍務(wù)沒能過來，命人來壽安宮告知。

    李太后決定做個順?biāo)饲椤?/br>
    “皇上是個勤勉的帝王，自從登基后便廢寢忘食的忙于政務(wù)?！崩钐笪⑽@道：“哀家真是擔(dān)心皇上的身體。”

    念善在一旁候著，正斟酌著說些什么，只聽李太后道：“善姐兒，等你用過午膳，替哀家去給皇上送午膳。哀家送來的，皇上再忙也會給面子用些?！?/br>
    李太后和宋驍不愧是母子，兩人都替她做決定。

    既是她開口，念善哪里還能安心用午膳，忙起身答應(yīng)著準備去福寧殿。

    “辛苦你了。”李太后待她的態(tài)度始終時溫和親切的，倒讓念善有些不適應(yīng)。

    念善帶人提著食盒往福寧殿走，走到半路上，她忽然回過神來，太后竟讓她去送膳食，這其中有古怪。

    她一面走，一面思索。

    太后留下她就很是奇怪，祖母也是見過年輕時的太后，從沒說過她跟太后有什么相似之處。

    即便是太后是真的喜歡她，這次留下她名義上是讓她陪著解悶，可實際上太后這一日里就有許多事情做，眼下無中宮皇后，宮務(wù)還由太后暫代管著，哪里需要她解悶？

    每日里讓她陪著解悶，倒不如說是刻意抽時間叫她過去。

    然而壽安宮和福寧殿離得不遠，還沒等念善理清其中的關(guān)竅，便有宮人提醒她說福寧殿到了。

    念善打點起精神，讓人去通傳。

    福寧殿。

    宋驍雖是有事要忙，倒也還沒到廢寢忘食的地步，且福寧殿還有自己的小廚房，衛(wèi)吉勝早就準備好了午膳送來，只是宋驍還沒用。

    聽到內(nèi)侍通傳說江五姑娘奉太后之命來送膳食，宋驍忙讓衛(wèi)吉勝將擺好午膳撤下去，這才起身往外走。

    念善只以為他是尊敬太后，方才親自迎出來，沒有往別處多想。

    “臣女見過皇上。”念善蹲身行禮，這里是天子平日里起居的地方，她垂著眸子并不亂看?！疤竽锬镏羷冢寂畞斫o您送些膳食。”

    原本她的任務(wù)送到這兒就已完成，宋驍好不容易見她一面，豈能讓她離開。

    “朕知道了，你辛苦。”宋驍猜她下一句話就要告辭離開，搶先道：“正好朕有件東西想給母后帶過去，只是一時忙碌走不開。五姑娘若不急著走，就幫朕帶回去?！?/br>
    念善是餓著肚子過來的，此時已經(jīng)過了午膳的時候。

    可她想離開的原因不是這個……念善本能的感覺到宋驍待她的態(tài)度有別人不同，究竟是為何，她不敢深想。

    “臣女遵命?！蹦钌茰仨樀牡?。

    念善以為自己跟宋驍進了殿去拿東西已是極限，沒想到宋驍在多寶格上看了一眼，對衛(wèi)吉勝道：“朕昨日放在這里的一串七寶佛珠在何處？”

    衛(wèi)吉勝從念善進來，就打點起全部精神。畢竟是在天子身邊服侍的，他立刻回到：“皇上，是奴才犯了糊涂，不知您是要送給太后娘娘，命人收了起來。”

    見宋驍蹙起了眉，衛(wèi)吉勝目露求助之色，望向了念善。

    “若五姑娘不急著回去，奴才這就去取回來?！?/br>
    念善無法，反而還得柔聲道：“我不急，衛(wèi)總管只管去取?！?/br>
    衛(wèi)吉勝忙道謝，快步走了出去，他沒錯過自家主子眼中一閃而過的贊許之色。

    “五姑娘在宮中可還適應(yīng)？”宋驍待她很是溫和親切，念善比起在太后面前的陪著小心，在他面前還輕松一些。

    她點點頭，道：“回皇上的話，太后娘娘待臣女很是照顧?！?/br>
    宋驍聞言面露淺淺的笑意，意味深長的道：“適應(yīng)就好?！?/br>
    說話間，福寧殿的宮人已經(jīng)把念善帶來的膳食都擺好，念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五姑娘可曾用午膳了？”宋驍隨口問她。

    念善下意識的說“用過了”，可她早膳就沒用兩口，一早就餓了。偏在這靜默的瞬間，有饑腸轆轆的“咕咕”聲響起。

    她驀地紅了臉。

    “留下陪朕一起用午膳吧?！彼悟斠娍p插針道?！安贿^是多雙筷子的事?！?/br>
    念善忙搖了搖頭。

    先是太后在一眾貴女里獨獨留下了她陪伴，之后皇上又特意邀請她去天祿閣，還送她書，準許她進去借閱——如果前面都是巧合，今日太后讓她來福寧殿送午膳，皇上對她的態(tài)度又是這般……

    “多謝皇上厚愛，只是太后娘娘還在等臣女回去復(fù)命?！彼羰窃偾撇怀鏊悟?shù)挠眯膩?，簡直是白白長了年齡?！俺寂嫱??！?/br>
    是自己太心急嚇到她了么？

    見她如同小白兔似的逃走，宋驍并沒有阻攔。

    以她的聰慧，一定已經(jīng)猜到了。

    不過宋驍并不后悔，她早晚要知道的。

    善善，你會給朕怎樣的回應(yīng)？

    第170章 番外三    梧桐春雨

    等衛(wèi)吉勝估摸著時候找出了一串佛珠送來時,發(fā)現(xiàn)江五姑娘已經(jīng)離開了。

    “皇上，這佛珠？”衛(wèi)吉勝遲疑道。

    宋驍擺了擺手，自己在桌前坐下,示意他先放在一旁。

    衛(wèi)吉勝以為皇上會留下五姑娘用膳，可不見她身影,皇上倒沒不悅,眉目間反而有種志在必得的銳氣。

    在念善落荒而逃的兩日后，宋驍沒有再讓她過來。只是他自己每日早晚去壽安宮兩次,李太后并沒戳破他的反常。

    偏殿。

    “哀家把人替皇上留下了,但哀家瞧著，這五姑娘似乎并未覺察皇上的苦心？”李太后留下了宋驍說話?！安恢噬贤笥惺裁创蛩?？”

    這些日子她冷眼瞧著，念善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留在壽安宮中。原來她以為宋驍肯為念善如此謀劃,兩人之間定是已經(jīng)有了情愫。

    宋驍神色從容道：“母后這些日子覺得善善如何？”

    聽他連“善善”都叫上了,李太后自然不會掃興。

    “善姐兒既有美貌，又聰慧乖巧?！崩钐笪⑽⑿Φ溃骸澳欠莩墒斐练€(wěn)遠超她的年紀,不驕不躁的性子哀家也喜歡。”

    宋驍聽罷,墨色的眸子中隱約透著笑意。

    “朕自然是不會放手,但朕也不想給善善壓力?！彼溃骸斑€請母后幫朕再留她幾日。”

    李太后未曾料到性子冷淡的宋驍也有如此溫柔體貼的一面,她點了點頭，道：“這倒無妨,只是平白將人家姑娘留在宮中好些日子，靖安侯府怕是要著急的?！?/br>
    何止是靖安侯府著急，周無逸每次散朝后，都會有意無意的來打探念善的消息。

    “勞煩母后了?！彼悟斖纯斓牡乐x。

    李太后含笑望著他。

    這些日子來，李太后已經(jīng)想通了。兒子登基前自己沒能幫上忙，如今他已富有天下，怕這件事是唯一一件自己能出力的。

    江五姑娘,還真真是有福氣。

    ***

    在李太后提起讓她幫忙去天祿閣取兩本書，順便讓她別急著回來，去御花園中散散心時，念善順從的答應(yīng)下來。

    如果拒絕，才是心虛吧！

    念善拿著宋驍借給她的那本游記，準備一起還回去。

    聽李太后說，通常這時都是宋驍在福寧殿批折子，她想著不會碰上宋驍，便趕著出了門。

    她覺得自己向來是個心性堅定的人，可在福寧殿察覺到宋驍?shù)挠靡夂螅闹衼y極了。

    幸而在天祿閣沒有遇上宋驍，她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自嘲著，天子肩負著天下的重任，哪里有那么多功夫都花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