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澤一直沒吭聲就等他主動問呢，一聽這話也沒忙著介紹，先官聆一步道，“昨兒的畫您看了沒？”

    梁宅有間書房專門供梁昌業(yè)放字畫，他對字畫像是有種特別的感情，有想跟桓宇合作的老板甚至不惜花大價錢從國外購買了各種名畫送過來，梁昌業(yè)卻眼都沒眨一下，只一句“畫不在價，貴在眼緣”給打發(fā)了，此后這種事才逐漸淡了下來，不過也還是有人想投機取巧，有時送來的畫梁昌業(yè)看著不錯便留下了，有的也都直接打發(fā)了。

    梁澤自三個月前回國后，幾乎是日日被這怪老頭兒念叨著終身大事，還把他趕到酒店去住，甚至還放話哪天有對象了再搬回家里，不然就不認這個孫子。

    梁澤哭笑不得，便也生了跟那些個想巴結(jié)梁昌業(yè)的老板們一樣的想法，別人不知道老頭兒為啥這么喜歡字畫的原因，他這個嫡親的孫子可是知道原委的，因此也到處搜羅好畫，希望能稍稍將老頭兒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減少一些，自己也能圖個清靜。

    倒也是巧了，那次在美院兒的家屬樓前，程斐送了他一幅畫，梁澤當(dāng)時雖然挺驚訝，卻也沒把這東西當(dāng)回事，畢竟比起國內(nèi)外著名畫家的手筆來說，程斐的東西還真不算什么。

    夏季的雨來時總是陣杖很大，梁昌業(yè)的腿年輕的時候受過傷，后來雖然治好了卻落下個陰雨天酸痛的病根兒，梁澤心里記掛，難得得頂著‘壓力’主動回了梁宅，也是那天梁昌業(yè)因為程斐送他的畫難得的沒有抽出功夫念叨他，那天也是梁澤回國這么久以來在家過得最舒心的一天。

    “看了?！闭f到畫，梁昌業(yè)的神情不自覺的柔和了許多，像是話題突然從無趣又乏味的工作轉(zhuǎn)到了興趣愛好上，語氣也比剛剛佯裝出來的生氣平各許多，“畫不錯?！?/br>
    雖說只短短三個字，在外人眼里可能會解讀成敷衍或者一般，但梁澤知道，僅三個字就說明老頭兒是真喜歡。

    他不由想起那個滂沱的雨天，他到家后一邊詢問老頭兒的身體狀況一邊隨手將畫放到了茶幾上，老頭兒看他褲腿都濕了，忍不住就要抱怨幾句，視線瞟到桌上的畫時卻頓住了，口中埋怨的話漸漸收了音。

    那個下午，梁澤陪著老頭兒坐在長廊內(nèi)看著屋外的雨幕，即便錦衣玉食保養(yǎng)得當(dāng)，老頭兒的雙手也已漸漸枯槁，手上那頁十多寸的畫被他捻在指尖，臉上卻綻著微笑，給他講他的父親母親。

    “就是裝裱得不夠細，”老頭兒說完不由數(shù)落，“我跟你說多少遍了，手工裝裱的畫就跟手工定制的西服一樣，更精更細。”

    這話梁澤確實聽過幾次，倒不是他沒走心，而是故意為之，如果自己一次性把事做好了，還拿什么來分散老頭兒的注意力呢？

    梁澤佯裝一副‘我知道錯了’的樣子，獻寶似的沖老頭兒道，“爺爺喜歡就好，這畫我可沒少費功夫?！?/br>
    “你無業(yè)游民一個，能找到一件費功夫的事兒已算難得了，”梁昌業(yè)瞪了他一眼，數(shù)落的話卻咽了回去，嘆氣道，“有心了?！?/br>
    “知道爺爺喜歡，”梁澤說，“我就自作主張把那個畫家的畫廊給買下來了，這么多年您收藏的畫咱們家書房都快放不下了，以后可能還會更多，倒不如現(xiàn)在就挪個地方，以后您想看了也方便?！?/br>
    官聆靜靜的站在他側(cè)后方，聽到這話的時候不由一愣，敢情他花重金找他買畫甚至還出言威脅最后又花大價錢從周錦航手里買下一間畫廊是因為這個……官聆的視線不自覺的擦著梁澤的肩線瞟向斜前方的老人，心中波濤洶涌，說不激動是假的。

    不管是畫家還是作家抑或歌手，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喜歡，那種幸福僅僅只是自己的東西被認可后的自然而然的愉悅，在許多人眼里可能不算什么，但在他這個當(dāng)事人眼里就不一樣了，是熾熱的灼烈的，仿若希望。

    “臭機靈，”梁老爺子似沒想到自家孫子會有這么個手手，怔愣間眼角已經(jīng)染上了笑意，是長者對晚輩的寵溺和欣慰，但終是刀子嘴豆腐心，即便臉上的笑已經(jīng)將心情給出賣了個徹底，嘴上卻依舊不饒人的數(shù)落，“盡在這些沒用的地兒上臭機靈?！?/br>
    梁澤被數(shù)落也不在意，反而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微側(cè)頭沖身后側(cè)的官聆抬了抬下巴，“他是那個畫廊的負責(zé)人，哪天您想看畫了就吩咐他。”

    官聆知道該自己接茬兒了，忙收了那千絲萬縷的心思，腆著個笑模樣沖梁昌業(yè)頷首道，“您叫我小官就成。”

    按梁澤的意思，那畫廊就是他梁昌業(yè)用來專門放畫的一個大書房，自己的書房可沒打算讓個外人來管著，梁昌業(yè)神色冷淡的點了點頭。

    梁澤從小便跟在梁昌業(yè)身邊，老頭兒心里想什么他還是能從神色上分辨一二的，在老頭兒開口前又道，“昨兒那幅畫還是小官給我找的呢。”

    只這么沒頭沒尾的一句，梁昌業(yè)原本頗為冷淡的神色卻緩和了不少，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半晌后出聲詢問，“你是干嘛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多了，如果是問官聆的職業(yè)，那他是個開店的，順便兼職做男客，如果這話里的意思是問他在梁澤這兒的定位，那他是假男友，還是假助理。

    不過梁老爺子的這個問題看似簡單，要回答得令他滿意的同時還能讓梁澤也滿意就有些難度了，官聆對梁老爺子不了解，對梁澤倒是有幾分了解的，他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冒那一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這話一定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