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塵抬高音量：“不唱了。”

    韓深還沒說話，肩上的陰影往下壓了點，干凈的香氣擠在KTV渾濁燥熱的空氣中，讓他忍不住嗅了嗅，是陳塵身上的味道，剛洗完澡，夾雜著別的花香。

    “聽話，跟我回去。”

    韓深笑了：“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

    陳塵說：“你又叛逆?！?/br>
    “…………”

    韓深受不了這慈父口音，剛不耐煩地想走，手被抓住手拽回去，還沒明白怎么回事，被按著后腦勺悶在他肩膀上。

    陳塵說：“哭吧，別深夜一個人買醉?！?/br>
    “cao！你他媽——”韓深攥緊五指。

    耳垂被很輕地碰了碰，安撫意味濃重。

    “過去都過去了，會有新的好生活。”

    韓深抓緊他的手臂，頓了片刻，用力地拉扯開，陳塵眼眶陰影層疊，正目不轉(zhuǎn)睛垂視著他。

    韓深才發(fā)現(xiàn)他長了一雙深情的眼睛，眼角挑長，平日里懶懶散散，但認(rèn)真起來的時候，跟他媽——

    眼睛里有星辰似的。

    cao。

    韓深渾身涌起火燒火燎的炙熱感，下一瞬間他就明白這不是憤怒，低頭移開視線，余光里陳塵重新敞開了雙臂：“來，抱——”

    “抱你媽啊，我真的cao了……”韓深莫名其妙，慌的有點上頭，往外走，“太煩了你。”

    他說了一路的臟話，到門外涼風(fēng)吹了一臉，總算冷靜了不少。

    陳塵看著手機(jī)從背后跟上來：“打車了，先下樓?！?/br>
    “你叫我下我就下——”

    陳塵真的笑了：“你看看你是不是事兒逼，又不是逼你殺人放火，什么都要懟。”

    韓深特別沒話說。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陳塵下樓的腳步一頓：“夢游來的?！?/br>
    韓深：“……”

    “回家嗎你?！?/br>
    “不回?！?/br>
    陳塵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平時對爸媽也這態(tài)度？那還挺抬舉我。”

    韓深走到他背后一抵：“……抬舉你?！彼皇茄b模作樣往下推，陳塵也知道，但還是回頭攥緊他的手臂以防萬一，這么拉拉扯扯地下了樓。

    可能是錯覺，陳塵覺得韓深今晚挺兇的，又兇又軟。

    出租車在成大校門口停下，已經(jīng)深夜，陳塵刷了卡進(jìn)去，韓深才反應(yīng)過來：“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我家，從酒吧接到帥哥美女，不都直接帶回家？”

    “也可以開房?！?/br>
    “有身份證嗎你，還學(xué)人家開房?！?/br>
    韓深：“……”

    磨了磨牙。

    好想打他啊。

    但是又沒那么氣。

    教師苑的保安看見陳塵嚇了一跳：“小塵，你這大晚上還亂逛。”

    這保安是學(xué)校某位教授的岳父，年齡忒大了，但閑不住找點事，這會兒遠(yuǎn)遠(yuǎn)從窗戶看到一截冒尖的白色揪揪，嚇了一跳：“小塵，你這就帶閨女回家過夜了？？？”

    韓深忍不了，兩步到窗口啪嗒拉開，探入半身：“老爺子，您看我像閨女嗎？”

    他五官冷銳俊美，老爺子迷糊地看了看：“這閨女模樣不錯，嗓音挺糙實哈?！?/br>
    陳塵樂得直往前跑，梧桐樹林分列兩道，樹影團(tuán)團(tuán)，韓深跟這老頭扯不通，回頭看陳塵：“你再笑？”

    教師苑是老式的筒子樓，韓深剛跑進(jìn)去想抓打陳塵，被他一根手指抵住唇：“別吵，現(xiàn)在大家都睡了，一樓住了個法學(xué)教授，惹火了給你發(fā)律師函。”

    韓深想想又舉起右手，沖著陳塵狙擊：“砰——”

    陳塵開手機(jī)手電筒照明，冷不丁被他拽回去，剛聽到這聲兒，心口被一點yingying的手指抵住，光線全找照在韓深臉上。

    隔得很近，韓深膚色染上橙黃色，眼眸轉(zhuǎn)動，唇瓣近看之下形狀漂亮，色澤潤紅，聲音帶點沙啞，手指正點在他心臟的節(jié)拍上。

    砰——

    咚——

    砰砰——

    咚咚——

    韓深只是開玩笑，沒別的意思，戳了兩下就漫不經(jīng)心挪開了，沒想到突然被陳塵攥住手。

    力道很重。

    陳塵盯著他說：“你好像個幼稚小學(xué)雞?！?/br>
    韓深：“…………”

    陳塵轉(zhuǎn)身往樓上走。

    小朋友長得真好看啊。

    連自己心臟也會突然漏一拍。

    開燈，客廳陳列著布藝碎花沙發(fā)，帷幔柔軟鋪地，色調(diào)溫暖干凈，布置得極其溫馨，女主人似乎相當(dāng)有少女心。

    韓深進(jìn)來沒看見陳塵的父母，問：“你爸媽睡了？”

    “我一個人住?！标悏m到冰箱拿飲料。

    客廳中央裝著復(fù)式旋梯，樓梯貼滿斑駁的文學(xué)海報，看來樓上別有洞天，面積不小。

    韓深確認(rèn)：“你一個人??？”

    “我媽住新校區(qū)?！?/br>
    “你爸呢？”韓深擰開可樂喝了一口。

    “他，在建設(shè)自由美利堅。”陳塵頓了一下，語氣挺平靜。

    韓深不知道說什么好：“哦。”

    陳塵低頭笑了一聲。

    大部分家庭要是出個學(xué)霸，肯定會傾力支持學(xué)習(xí)的，沒想到陳塵居然是放養(yǎng)成材。

    韓深一時頗感意外。

    “洗澡嗎？我給你找衣服?！标悏m帶他往樓上走。

    樓上中央是個半圓形大書房，兩排頂天立地的大書架擺滿書冊典籍，湊近能聞到書頁的朽味。左右兩間房，韓深發(fā)現(xiàn)廊道盡頭還有一道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