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頌乖巧答應(yīng)，熟門熟路地進了上次那個包廂。

    項仇還是一個人坐在抽煙，見宋頌來了，照舊招呼宋頌坐下。這幾天他已經(jīng)把宋頌給那三個方案提上日程，進展還挺順利，這會兒越看宋頌越覺得順眼。

    “今年高考把握大嗎？報了哪個學校？”項仇問。

    宋頌一聽就知道項仇的打算，這是想拉他入伙，前世也差不多是這樣，只是那時候他走投無路、別無選擇。他笑著說：“今年應(yīng)該是考不上了，我準備復讀一年?！?/br>
    聰明人說話很省事，項仇知道宋頌是有主意的人，聽宋頌說準備復讀，也就把剩下的話收了回去。

    項仇說道：“好好復讀，明年你考上大學，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閑聊完了，宋頌又打開的背包開始掏東西。

    項仇輕挑眉頭，看著宋頌這個有點眼熟的動作。

    宋頌把一份這兩天搗鼓出來的七夕營銷方案取了出來。他笑著說：“前幾天在省城轉(zhuǎn)悠，又跟湯哥他們聊了聊，發(fā)現(xiàn)項哥手里的產(chǎn)業(yè)還真不少，所以我想了個活動方案，想看看項哥你感不感興趣?！?/br>
    項仇接過宋頌遞來的方案。

    宋頌這方案看起來很平常，許多促進消費的手法項仇都知道，難得的是他把這些手法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還把他手里許多產(chǎn)業(yè)都聯(lián)動起來！

    比如情侶集齊各店打卡可以獲得抽獎、打折、明年半價等等，還設(shè)計好了極具浪漫氣息的集印卡片，每個店也設(shè)計了專門的打卡印章，瞧著既好看又好玩。

    至于什么第二杯半價、現(xiàn)場互動游戲之類的就不用說了，要是能提前宣傳一下，小情侶們應(yīng)該會很喜歡。

    男人在追女朋友的時候是最舍得花錢的，追到手或者娶進門之后就另說了，所以情人節(jié)營銷確實可以搞一波。

    “這么好的方案，你就這么給我？”項仇問。

    “我拿著也搞不了?！彼雾炐α?，“正好項哥你手上的產(chǎn)業(yè)挺多，想加進去的可以挑揀著加進去，我這是拋磚引玉?！?/br>
    項仇是個爽快人，沉吟片刻就問：“那這方案我花錢買下來？”

    “我更想和項哥合作?！?/br>
    “怎么合作法？”

    “我想在項哥你這些店寄賣蘋果，到時我媽送貨過來，你們幫著賣，錢二八分。”

    宋頌說的二八分，當然是他媽拿二，項仇拿八。

    項仇不覺得宋頌獅子開大口，反而很好奇宋頌怎么把蘋果賣出花來。他壓根不在意這點小錢，一口答應(yīng)：“沒問題。”

    一事不勞二主，聽項仇答應(yīng)了，宋頌立刻順著桿子往上爬，和項仇說起具體要怎么包裝蘋果、怎么在七夕廣告里無形地插入他們家蘋果的“告中告”。

    最后宋頌靦腆地說：“這些事我沒有門路也沒有人手，可能要麻煩項哥幫忙搞，到時從賺的錢里扣除就好?！?/br>
    項仇聽了不僅沒生氣，還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遇到這么有趣的小孩了。

    不僅有趣，膽子也大，敢想敢說還敢做。

    按照宋頌的計劃，這個廣告拍出來就算不去省臺投放，也可以刻錄成光碟用彩電在店里店外循環(huán)播放，為七夕預熱個十天八天。

    到時還可以趁著廣告熱度提前一周每天限額為小情侶們派發(fā)集印卡片，體貼地讓小情侶們能提前安排好時間。

    至于廣告里頭插入個蘋果道具，確實不是什么大事。

    項仇說：“我們就這么說定了，我會叫人準備好你要的兩種包裝盒，到時你們提前一晚把蘋果送過來，我好讓人挨個包裝?！彼雾灒拔业挂纯茨闶遣皇钦娴哪苡脝蝹€五塊多的價格把蘋果賣出去?！?/br>
    “那是最好的蘋果，果王擱哪不貴？其他蘋果只賣兩塊，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比普通蘋果要好，再加上包裝的錢，我們其實也沒賺多少。兩塊錢而已，小學生省省零花錢都買得起，更何況是戀愛中的戀人？”宋頌振振有詞，“我聽人說國外有些蘋果進口進來，一個能賣出十幾塊的高價。我們不能崇洋媚外，覺得外來的蘋果賣得貴就理所當然，自己這邊產(chǎn)的蘋果就活該便宜！”

    項仇還是頭一次聽人把哄抬價格賺黑心錢說得這么冠冕堂皇。

    很不錯，他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頌頌：對不起了平安夜，你的蘋果我先賣為敬

    頌頌：放心，平安夜到了我還會來賣，絕對不會冷落你

    項哥：這小子好不要臉

    項哥：我喜歡

    第12章

    宋媽被領(lǐng)上樓時，宋頌已經(jīng)和項仇把許多合作細節(jié)敲定下來，正端著杯果汁在喝。

    見他媽來了，宋頌起身給項仇引薦。

    買點水果這點小事，項仇平時根本不會親自過問，不過他很給宋媽面子，說話客氣得很，最后還給了宋媽另一個電話，說是有什么新鮮水果或者到貨量有變，可以直接打這個電話商量，他比較忙，不一定能接到電話。

    宋媽原以為自己會看到個脖子帶著大金鏈、手臂紋著青龍白虎的兇狠人物，見到項仇還有些發(fā)愣，聽完項仇說話更是覺得天上在掉餡餅。

    她暈乎乎地跟著宋頌下樓回到車上，心里還是不太踏實。

    宋媽忍不住和宋頌確定一遍：“他是說只要我能跑到貨，他們都能吃下嗎？”

    宋頌說：“太多還是不行的，項哥他也就那么點產(chǎn)業(yè)?！彼f完又給宋媽數(shù)了一遍“那么點產(chǎn)業(yè)”是指什么。

    宋媽聽木了。

    宋頌沒再刺激宋媽，等她自己慢慢消化這件事。

    對于那些曾經(jīng)誤入歧途的“失足青年”，國家也在想辦法引導和安置。

    項仇早些年從海外回來，四舍五入也算半個“海歸”，又毅然挑起改造“失足青年”、漂白不良產(chǎn)業(yè)的重擔，只要自己不去作死，前途還是挺光明的，和他合作不是壞事。

    至于項家的原始資本是怎么積累下來的、干凈不干凈，這個追究起來就沒意思了，誰能保證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干干凈凈？

    至少在接下來二十年內(nèi)都很少再發(fā)生翻舊賬搞批判的事情，這一點宋頌是親眼見證過的。

    宋頌成功談成一場空手套白狼的合作，心情很不錯，接下來幾天不是在家跟meimei一起學習就是跟著宋媽去看蘋果。

    宋媽不曉得宋頌是怎么和項仇談的，她只知道宋頌七夕那兩天要500個全紅的蘋果，一定要又大又紅，這個得一個個挑好；要20000個品相好的蘋果，這個目測一下就好，只要看上去比街上賣的蘋果稍微好看點就完事。

    這批七夕過后再結(jié)錢。

    剩下那些挑剩的蘋果，折點價賣給項仇就好，或者自己拉去外面賣也成。

    宋頌是不太愿意宋媽再那么奔波的，實在閑不下來去跑跑貨就完事了，再起早貪黑親自去賣真是勞心又勞力。

    “這么大一批蘋果，要項老板那邊吃不下可不好賣?！彼螊層悬c猶豫。

    水果這東西不能放太久，兩萬五個蘋果算下來可能有兩三噸，光是運到省城去她就得開好幾趟車才能運完。

    要是項仇那邊吃不下，這批蘋果可就危險了。

    “反正不會虧?！彼雾灪V定地說，“到時您也別太累了，請彪叔他們幾個幫忙一起送去。您就放心吧，賣不出去大不了我去跟蘭姨借個麥克風，站大街上邊獻唱邊吆喝也吆喝著給你賣完。”

    宋媽對上兒子沉靜又自信的雙睛，心莫名地安定下來。

    七夕好歹是個傳統(tǒng)節(jié)日，就算項哥那邊賣不完，她們多轉(zhuǎn)幾個地方總能賣出去，她挑的蘋果一準比別家好，沒道理會砸在手里。

    他們以前就是太畏手畏腳，想著賺點小錢就好，從來不肯把步子邁大些，以至于遇到要花大錢的時候一下子就把整個家掏空了。

    宋媽咬咬牙，出門跑貨去了。

    宋頌靜下心來刷了幾天題，每天都頂著meimei關(guān)愛智障的眼神在攻克高中知識點。

    感覺比當初商海鏖戰(zhàn)還累。

    畢竟經(jīng)商么，很多時候可以靠資本和人脈來解決問題，不像做高中題，會就會，不會就不會，很多時候連蒙都不知道怎么蒙，除非你只想賭賭運氣。

    宋頌好歹是曾經(jīng)和許多高新技術(shù)打交道的人，雖說許多知識點都忘光了，理解能力卻比同齡人強了無數(shù)倍。

    才幾天的功夫，宋頌的刷題速度就從一開始的卡頓式龜速變成后來的勻速，進步很不小。

    考試完的第二個星期，學校還沒發(fā)成績單，各家就陸續(xù)傳出電話查分的消息。

    小縣城里的消息傳得快，房東阿姨家里雖然沒人參加高考，卻還是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消息。

    “頌頌啊，我聽人說可以查分了，你別和劉姨客氣，趕緊來我這打電話查分！”房東阿姨主動跑來招呼宋頌。

    盛情難卻，宋頌只能跟著房東阿姨去了。他和房東阿姨實話實話：“劉姨，其實我今年沒考好，準備接下來復讀一年?！?/br>
    房東阿姨聽了，愣了愣，見宋頌?zāi)区f羽般的眼睫微微垂下，一副為沒考好黯然傷神的模樣，頓時安慰道：“復讀就復讀，我聽說老胡家那個學習超好的小子也準備復讀來著，他說要考首都大學，考不上就不去了！”

    宋頌想起來了，那是個倒霉催的，叫胡海洋。

    胡海洋第一年考得不錯，但覺得自己可以更好，所以決定復讀。

    結(jié)果第二年他高考時發(fā)燒了，沒發(fā)揮好，成績掉了一大截，又得再復讀一年。

    第三年吧，他爸欠人賭債跑了，留下一家老小面對債主，他成績徹底滑坡。

    最后胡海洋別說理想的學校了，普通二本也沒考上，只能咬咬牙找工作養(yǎng)活一家老小去。

    要不怎么說造化弄人。

    宋頌心里有些悵然，嘆著氣說道：“那我們可能又能當同班同學了?！?/br>
    房東阿姨見宋頌情緒低落，以為他是為成績傷心，體貼地忙別的事去，留宋頌自己打電話查分。

    宋頌撥出查分電話，報上自己的信息，很快得出自己的分數(shù)。

    這么多科目里面，也就語文分數(shù)比他預料中高一點，估計是作文扯得還行。

    但也沒及格。

    有一科倒是意外地及格，英語。

    這估計和他當初積極開拓海外市場有關(guān)系。

    人類這種生物就是這么奇妙，無論目的是什么、無論過程怎么樣，但凡是你做過的事都會在生命中刻畫出相應(yīng)的痕跡，最后把你塑造成你現(xiàn)在的模樣。

    自從回來以后，宋頌很少想起后來的那些事。

    后來的他也算功成名就，也曾衣錦還鄉(xiāng)；他賺了不少錢，也為慈善事業(yè)貢獻過不少錢；他每天都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每天都忙碌于不同的會議與應(yīng)酬之中，身邊能說心里話的人卻很少。

    有時候在紙醉金迷、觥籌交錯的宴席之中退場，他會漫無目的地讓司機載著自己在城市里轉(zhuǎn)上一圈，看看外面熱鬧又喧嘩的夜景。

    后來他認識了顧臨深。

    他偶爾會去找顧臨深，什么也不做，只隔著實驗室的玻璃窗看他專心致意地做實驗，等顧臨深忙完了，他就帶顧臨深去吃飯，投喂顧臨深各種他愛吃的食物。

    一開始是想和顧臨深打好關(guān)系，好拿到顧臨深手里那些技術(shù)，后來是有點沉溺于這種感覺之中。

    這世上有一個人眼睛里只能看到你，只毫無防備地依賴你，只接受你對他的好——那樣的關(guān)系很讓宋頌迷戀，就好像自己與這個世界終于又有了誰也剪不斷的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