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晚上還從來沒這么熱鬧過。

    眼看小皇帝都在內(nèi)殿睡熟了，外殿兩位權(quán)臣一個看書看得眼睛打架，一個批閱奏折也盡是疲態(tài)，常桂貼心地拿了兩條薄毯過來。

    “我不用，給馮彧搭上?！睅熭闭f。

    馮彧本來就已經(jīng)開始夢游了，忽然聽得此話，腦子又清醒過來，但常桂給他搭上薄毯時，他卻一直閉著眼，仿佛真的睡著了一般。

    常桂又叫了各種夜宵吃食給他們備著，共三份，師荼、馮彧、秦放，一個沒少。

    常桂退下后，馮彧的睡意也全都消了，約莫過了一刻鐘，他回頭，見師荼正皺著眉看著一本奏折，默默起身走過去，看到他手邊還壓著好幾本看過卻沒批復(fù)的，于是問道：“是甘州銅礦的事？”

    師荼點點頭，“政事堂那幫老狐貍一個個都不表態(tài)，這么多奏折全都囫圇過去，都等著本王來抉擇?！?/br>
    其實這事吧還是要從篡位不徹底說起，鑄幣用的銅礦本掌控在戶部手里，張家把戶部把控得很嚴(yán)，幾乎到了對師荼一脈一毛不拔的地步，其他非張家派系也是看碟下菜，不把金銀銅鐵礦奪過來，江山社稷便很難在師荼手里順利運轉(zhuǎn)。

    但奪過來，就表示那是在師荼掌控范圍內(nèi)，戶部就被架空了。就算戶部被張家把持，但那畢竟是三省六部中的一部，是屬于國家機(jī)器中的一環(huán)。

    只要小皇帝還在龍椅上坐著，就有翻盤壓制師荼的機(jī)會，老狐貍們誰都不想表這個態(tài)冒這個險。

    馮彧給師荼倒了一盞茶，坐在他旁邊，兩人討論了近一個時辰，終于將這件事拿出了一個具體的抉擇出來。

    臨末了，馮彧問師荼：“攝政王有沒有后悔過留了她一命？”

    師荼卻不直接回答，而是問他：“如果當(dāng)初本王攻入上都就立刻將他處置了，馮侍中會不會記恨于我？”

    這個問題馮彧早就想過，倒也不瞞他，“記恨倒不至于，但心里應(yīng)該會有一個結(jié)，可能一輩子都結(jié)不開?！?/br>
    “但這個結(jié)，不是因為攝政王處置了她而結(jié)上的，而是她以前所作所為給我造成的心結(jié)。”這個心結(jié)足夠扭曲他的本性，因為，那幾年，他就已經(jīng)扭曲著，直到這回跟小皇帝慢慢相處多了，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真喜歡上了她，這結(jié)才解開。

    小皇帝的夢里說他反叛了師荼，他對皇位根本沒興趣，若真是反叛了，那也只能是這個原因。

    翌日一早，謝瑜過來給元霄匯報宮學(xué)報名情況，一進(jìn)立政殿，就發(fā)現(xiàn)兩個不速之客竟然堂而皇之地睡在外殿。

    一個人在奏折堆里，一個人在話本堆里，分明是在這里熬了一宿的意思。

    所以，他昨晚到底錯過了什么？

    這些個混蛋趁著他不在，就這樣齊齊登堂入室了？

    心氣兒好不順！

    “他們?yōu)槭裁磿谶@里？”

    謝瑜不但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反而還故意提高了。睡夢中的兩人緩緩睜開眼，對于他的憤怒都很是不以為然。

    這時元霄從內(nèi)殿打著哈欠出來，擦擦眼角的眼淚，問：“這么早，你們怎么都在？”

    晃眼看到師荼和馮彧的姿態(tài)，腦袋歪了歪，好半晌終于回過神來，這兩廝壓根沒回去睡覺，這到底怎么回事??？瘋了不成？

    謝瑜這才上前遞上一分單子，稟道：“今早來報名入宮學(xué)的女公子們總共十二人，臣沒有告訴她們束脩減半的事，這是她們自愿奉上的束脩。”

    元霄一看，差點跳起來，金銀器皿，珠寶玉石，應(yīng)有盡有，何止一兩金子的價值？

    “臣想著，雖然低價能吸引更多人，但是，能進(jìn)宮學(xué)的都是未出閣的，就算不都沖著攝政王來，宮學(xué)有那么多王孫貴胄，也是未來夫婿的上上之選?！?/br>
    那個，什么叫做不沖著我來？

    師荼怎么聽著這話就這么不中聽呢？你的意思是，本王的身份地位，容貌才情根本不是吸引她們的主要誘因？

    謝瑜就是故意這樣說的，還繼續(xù)稟報說：“因為這些女公子的到來，很多皇族外的世家子弟也都踴躍報名參加宮學(xué)，所以，臣計劃給他們進(jìn)行一次入學(xué)考試，規(guī)范宮學(xué)秩序，陛下覺得如何？”

    元霄覺得，錢是要賺，但是，也得有規(guī)有矩地賺，不能為了賺錢，而敗壞了宮學(xué)原本的風(fēng)氣和制度。

    “阿瑜，辛苦你了，這件事，你做得很好，要朕怎么賞你？”

    聽得如此有誠意的肯定，謝瑜感覺自己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他看看師荼和馮彧，大義說道：“臣不要賞賜，臣只希望陛下有什么事，都能讓臣為你分憂解難?！?/br>
    得此賢內(nèi)助，龍心甚慰??！

    師荼和馮彧幾乎同時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小皇帝對謝瑜的稱呼，似乎從來都是“阿瑜”，從來沒像他們這樣直呼官名。

    這就是內(nèi)人跟外人的差別待遇啊。

    這個發(fā)現(xiàn)，憋得兩人早飯都吃不下了。

    謝瑜將今天定位宮學(xué)開放日，有意入宮學(xué)的都可以來學(xué)習(xí)參觀。

    吃了早飯，元霄就笑瞇瞇地盯著師荼：“攝政王今日可有空？你答應(yīng)朕要去宮學(xué)教學(xué)的。”

    呵呵，勞資長得像你的搖錢樹么？

    師荼生生噎了一口惡氣，“陛下今日也去？”

    “自然是要去的?！?/br>
    “那好，臣也去?！?/br>
    馮彧想了想，師荼都跟去宮學(xué)了，自己不能落后，于是也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