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富海問：“就你們兩個？還有別的親戚嗎？在路上了？”

    小寶確實在路上了，范經(jīng)理也說要來。我說：“在路上了?！?/br>
    “香火不能斷，知道的吧？”田富海指著靈臺上的香燭，說。

    我點頭，他又說：“錫箔也要一直燒?！?/br>
    我又點頭，往那在燒著銀元寶的盆里又扔了幾顆元寶。

    田富海連著問：“會疊元寶吧？”

    “你結(jié)婚了嗎？有孩子嗎？”

    我搖頭，他說：“你疊的最值錢，要是結(jié)婚了，你的小孩疊的最值錢，一個頂十個?！?/br>
    我坐下了，問他：“那怎么疊??？”

    他叼著香煙教我，業(yè)皓文湊過來了，跟著學。我們兩個一人一張板凳，坐在馮芳芳躺著的塑料干冰棺材前疊元寶。我們兩個都一下就學會了，疊得不算快，但樣子還算標準，田富海看了，頻頻點頭，說：“表哥疊的也值錢的，表哥結(jié)婚了嗎？有孩子嗎？”

    業(yè)皓文說：“沒孩子。”

    田富海說：“等親戚來了，有小輩的，讓小輩多疊一些?！?/br>
    小寶沒多久就來了，帶了一捆紅蠟燭和很多錫箔紙。他要進屋，田富海攔住了他，喊我，緊張地指著靈臺前的墊子，喊著：“你快跪下來！！”

    我忙去跪下，田富海一打量我，更著急了，說：“孝服呢！穿上！穿上！”

    我滿屋子亂看，看到沙發(fā)上幾身孝服，業(yè)皓文也看到了，趕緊抓了一件來給我。我慌里慌張地穿上，跪下，田小兵往我的袖管上別上了一個黑色袖章，我穿戴好了，看向田富海，他問小寶：”你叫什么？“

    小寶指揮我：“你就磕頭，喊，錢小寶來看你了！”

    田富海說：”要喊，媽，錢小寶來看你了！“

    我吞了口唾沫，給小寶磕頭，喊：”媽，錢小寶來看你了?！?/br>
    小寶給了我一個白紙包，朝著馮芳芳的遺像鞠躬，上香，又鞠躬，供在靈臺香爐里，退到了一邊。田富海松了口氣，我和業(yè)皓文也長長舒出口氣。小寶坐在了我邊上，拿起一疊錫箔紙，開始折元寶，他手腳麻利，轉(zhuǎn)眼就是一個中間鼓起，兩角翹翹的元寶。他小聲說：“真突然。”

    我說：“你等會兒回去看看盒盒媽?！?/br>
    我又說：“我沒和她說，怕她受不了。”

    小寶點了點頭。

    沒人再來了，田小兵有事先走了，剩下田富海在門口坐著，玩手機，抽煙。香爐里一開始點上的香快燒完了，業(yè)皓文去續(xù)了三根。他問我：“要通知她的親戚嗎？”

    馮芳芳住院，沒有一個親戚愿意去看她，以至于我把他們都給忘了，我指指沙發(fā)邊的一只小柜子，說：“那里有本通訊錄，上面有一些親戚的電話?！?/br>
    業(yè)皓文找到了通訊錄，走去邊上打電話，通知通訊錄上的人們一個叫馮芳芳的人的死訊。

    小寶看看他，又看看我，什么也不說。我說：“你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br>
    小寶應(yīng)了聲，低頭疊元寶，說：“我只是引用盒盒一定會說的話啊，和好了？”

    我笑了，揉他的腦袋，點香煙，抽煙，問說：“你怎么這么會疊這個？”

    小寶說：“我們廟里賣這個賺外快。”

    我們拿了個垃圾桶，疊好的元寶都往里面扔。垃圾桶已經(jīng)半滿了。

    小寶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左手上。我說：“秀秀的戒指?！?/br>
    小寶環(huán)視四周，有疑問了：“對啊，秀秀呢？”

    我說：“她走了?！?/br>
    “走了？”

    我說：“可能不會回來了?！?/br>
    小寶眼睛一眨，目光一閃，要哭。我拍拍他的手，說：“是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