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楠江看姥姥。”

    “這孩子我不要?！睂庡谡f，“一會兒我去打胎，你留下陪我。等做完手術(shù)，我和你一塊兒回去?！?/br>
    寧可怔了怔，面不改色地放下書包，無情地吐出一個字：“行。”

    “不行。”程子域說，“你剛動完手術(shù)，不能吹風(fēng)?！?/br>
    這是寧可第一次聽見影帝真人的聲音，電影里大部分都是配音。

    “親愛的你在開玩笑嗎？”寧妍汾笑得嬌媚：“我生寧可兒的時候，可是一生完就下地去給她買藥了呢?！?/br>
    程子域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寧妍汾視若無睹一般：“她剛出生身上就長疹子，后來有次發(fā)高燒，躺在醫(yī)院里差點(diǎn)沒命，還不是我冒著大雨去找的我哥借錢呀?！?/br>
    她笑起來像只小妖精，眼睛里明明白白寫著“我就是要讓你不痛快但我就是要笑到你沒脾氣”。

    寧可也跟著扯了扯唇角：“那你也挺不長記性的。上一次都那么慘了，還重蹈覆轍。我建議你多看看避孕常識?！?/br>
    寧妍汾嘟嚷：“你看看她，就跟你一個樣，面癱，沒良心。你說現(xiàn)在的高中生怎么都這么早熟？我們那會兒怎么就不懂這個呀？”

    “寧妍汾！”程子域惱道：“這孩子是怎么來的你最清楚，非要在女兒面前說這些？”

    “人家這不是想讓你體驗一下忍痛割愛的滋味嘛。你當(dāng)初是不是讓我打掉寧可兒，是不是是不是？現(xiàn)在我打掉你的寶寶，你氣不氣氣不氣?！?/br>
    “寧妍汾！”程子域深吸一口氣，緩和了語氣：“別說了?！?/br>
    “不說就不說，兇什么嘛?！睂庡诘纳ひ羿堑萌似痣u皮疙瘩：“要不是看上你的錢和臉，我哪能跑來受你的氣呀？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脾氣，給寧可兒留個好印象嘛。”

    程子域壓著怒火，沒再跟她吵。

    寧可沒興趣看親生父母相愛相殺，背起書包：“我去外面走廊等你，手術(shù)做完了喊我?！?/br>
    寧妍汾做手術(shù)的時候，程子域在走廊上走來走去。然后坐到寧可對面那張長椅上，雙手抱頭。有人的地方就會碰到粉絲，他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寧可？”

    寧可不確定他是叫不出她的名字，還是不知道她名字是哪兩個字。

    她做了下自我介紹：“寧妍汾的寧，無可奈何的可?！?/br>
    無可奈何。

    被迫活著，以最難堪的方式長大。寄人籬下、小心翼翼，把同齡人所有長大過程的彷徨都放大無限倍。

    這就是她給自己名字的定義。

    程子域的目光帶有一絲錯愕，默了默，說：“我以為是‘可能’的可。”

    寧可：“哦。”

    一陣沉默。

    小時候，她多想有個爸爸。

    被誣陷、沒有人愿意聽她說話的時候，她多想有人替她澄清一句。

    但是現(xiàn)在，和親生父親面對面，竟然無話可說。

    程子域沒有接話。

    他臉上戴著口罩，寧可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不要這孩子，是不想給你造成困擾?！蹦腥搜壑惺菂捠李j氣：“她肯回到我身邊，也是為了給你湊錢上學(xué)。”

    這次換寧可不說話。

    她只知道寧妍汾好強(qiáng)，卻從不知道她可以為她犧牲到這種地步。但她不想通過這個男人知道這些事。

    對她來說，他只是個陌生人罷了。

    她站起來。

    寧妍汾肚子里那個孩子的命運(yùn)，不應(yīng)該受她的影響。

    程子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已經(jīng)勸過，她心意已決。而且，手術(shù)已經(jīng)開始了?！彼灥淖?。

    寧妍汾設(shè)計懷上這個孩子，又不要，目的是讓他痛苦。

    她成功了。

    一開始他以為可以用這個孩子挽回感情。

    他的喜悅只維持了不到三分鐘。

    寧妍汾笑著說：“開心吧？懷上寧可兒的時候我也很開心。還記得你說過什么嗎？要不要我給你演一遍？”

    然后她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也要堅持給他演一遍。

    “我保證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程子域看著寧可。這個眉眼酷似他的小姑娘，是他的女兒。他已經(jīng)有一個孩子，不應(yīng)該貪心。

    寧妍汾還是把孩子生下來了。她瞞了他十六年。這個信息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消化掉。

    寧可坐回去。手機(jī)震了震，彈出一條微信消息。

    是季臻發(fā)來的語音。

    他漫不經(jīng)心，語調(diào)聽上去像是在跟她拉家常：“寧同學(xué)，你家著火了。119剛走，你看，要不回來一下？”

    寧可聽到那句“你家著火”的時候整個人就不淡定了。

    聽到“119剛走”那句才又松懈了一秒。

    她望了眼手術(shù)室，又看了看程子域，抓起書包轉(zhuǎn)身就跑。

    寧可攔了輛出租車。

    回去路上，她點(diǎn)開群。

    群消息不全是夸她成績的，大部分都是沒加她好友的同學(xué)艾特，讓她看她家著火的新聞……

    著火的是14樓，火舌竄到15樓。好在消防車來得及時，寧可住那層被燒到窗戶，玻璃被熏黑，窗簾也被燒毀了一部分。

    寧可回來的時候，季臻站在她家門口。

    少年雙目通紅，和語音里的語氣完全不是一個狀態(tài)。見到她時，季臻表情一松，俊面劃過一絲倦意。

    寧可發(fā)現(xiàn)門是開著的，問他：“你開的？”

    “不然呢？”季臻語氣不是很友好，“等消防員破窗而入，臥室都得給你點(diǎn)了。”

    寧可察覺到他的情緒有點(diǎn)反常，沒有問他怎么知道她家密碼。

    季臻主動坦白：“看你輸過幾次，盲猜的?！?/br>
    寧可：“……”記性這么好他怎么每次才考那么幾分？

    季臻抬睫問她：“你去哪了？回老家不打聲招呼就走？”

    寧可回答：“醫(yī)院?！?/br>
    “不舒服？”季臻看了眼她的小腹，像是在估算什么：“這不是還沒到日子么?！?/br>
    寧可：“……看我姐?！?/br>
    “哦?！奔菊閼脩棉D(zhuǎn)身，“還以為你在家睡覺?！?/br>
    寧可突然覺得，他這人還挺熱心。多說了一句：“季臻，你是擔(dān)心我被燒死嗎？”

    季臻站在家門前，扭頭瞥她一眼：“你也真夠賴皮的。”

    寧可微愣：“什么？”

    “就上周，星期一?！奔菊樘羝鹧畚玻Z氣吊兒郎當(dāng)：“買水那七塊八毛錢，你給我了？”

    “抱歉——”寧可想起來了：“我一會發(fā)紅包給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季臻：你家密碼已經(jīng)被本漂亮破譯了。

    寧可：為了七塊八毛錢，你也是蠻用心。

    季臻：要不是有人慫，一追就跑，我犯得著裝這個逼？

    第12章

    物業(yè)聯(lián)系到1506的業(yè)主，然后上來檢查房子的受損情況。

    “還好沒燒到外面，這邊也還好。”

    大概是沒注意到廁所里有人，兩人說話沒有避諱：“剛那帥小伙好緊張啊，我還以為他爹媽住里頭呢?！?/br>
    “好在他先開門進(jìn)來滅火，要不然等消防過來，后半年咱們的設(shè)備又要被重檢?！?/br>
    “那小伙長真帥……”

    寧可坐在馬桶上。

    他們剛才說的，是樓下的住戶還是季臻？

    她回憶了下季臻剛才的表情。

    散漫到像是恨不得一棍子敲死那個吵他睡覺的縱火犯。

    沒看出他哪里緊張。

    手機(jī)震了震。

    這套房子的房東留的是寧妍汾的手機(jī)號，寧可看了眼手機(jī)來電，猜到房東給寧妍汾打過電話了。

    剛動完手術(shù)，寧妍汾的聲音有點(diǎn)虛弱：“沒事吧？燒得兇不兇??？”

    寧可說：“不嚴(yán)重。”

    寧妍汾“哦”了一聲。

    “那你趕緊收拾收拾回楠江，等你開學(xué)正好裝修完。房東說了，下個月租金減免。一萬二呢，說減免就減免，我得請人家吃頓飯。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寧可習(xí)慣了寧妍汾時常變卦的性格，隨便收拾了一套換洗衣服，拖著箱子去敲對門。

    剛抬手準(zhǔn)備按門鈴，門就開了。

    季臻站在門口，換了衣服，拿著鑰匙，像是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