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下臣_分節(jié)閱讀_108
“干爹。” “師父。” 臥榻上的老人佝僂著身子,干癟到了極點,額頭上盡是老人斑,頭發(fā)斑白掉落,滿臉褶子。只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應(yīng)該是油盡燈枯,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何堅怪笑一聲:“二位還知道我是誰呀,我以為你們都忘了有我這么一個人呢?!?/br> “那不能夠的,師父。”鄭獻笑道,“徒弟不是忘本的人,有些人是不是,那就不知道了?!?/br> 何安瞥他一眼:“師兄說什么是什么?!?/br> “行了,少斗兩句嘴?!焙螆钥人粤艘宦暎拔医心銈儊?,是問問采青的事兒?;屎笊磉叺睦涿饭霉酶鏍罡嫖疫@里了。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只好盡盡心,問問你們打算干什么。一個娶妻,家里五房太太,還不夠。一個做媒,人家不情不愿的不知道怎么做的媒。說出去真是丟盡我這張老臉了。” 何堅以前刻薄嚴厲的很,雖然已經(jīng)病體沉疴,然而說出來的話,一時也不敢有人反駁他。 屋子里安靜了一陣子,只剩下何堅破風(fēng)機一般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何堅道:“我這次來,是準(zhǔn)備著你們中秋不用來的意思……未來,怕是也不用來了……” 兩個人聽完這話都抬頭看他。 “干爹,這話不吉利?!焙伟驳?。 “哼,吉利是什么?說了好聽的我就能長壽不死嗎?”何堅道,“有些該交代的交代了,也了卻一樁心愿?!?/br> 他揮揮手,那妾侍就從旁邊拿起一個匣子,走到鄭獻跟前。 何堅艱難道:“這匣子里是咱家名下在京城的七八套宅子,還有鄉(xiāng)下百畝良田。另有銀子十萬兩。鄭獻,你現(xiàn)在是個司禮監(jiān)秉筆,用錢的地方多得是。這些都留給你了。” 當(dāng)太監(jiān)的沒有不貪財?shù)摹?/br> 鄭獻一聽,連忙跪地說使不得,然后哭了起來。里面摻雜了喜悅,又因為這遺產(chǎn)分量足夠,連哭腔都帶了幾分真情實感。 “別哭了。遲點給我披麻戴孝,別連個送終的都沒有就行。”何堅嘆了口氣,一指妾侍,“你二媽年齡不過二十七八,你安排人送她回鄉(xiāng)下老家罷。” 鄭獻也應(yīng)了下來。 帶著那妾侍千恩萬謝依依不舍的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何堅道:“鄭獻原本在直殿監(jiān)就手腳不干凈,去了東宮進了司禮監(jiān)接著職位之變收受許多賄賂……如今眼珠子長在頭頂,什么不該做的都做了。采青只是一出,欺男霸女、占人良田……傳他的壞事多了去了?!?/br> 何安聽了應(yīng)了一聲:“師兄是這么個性子,太高調(diào)?!?/br> 何堅呵呵一笑:“我給他的也不是什么干凈錢。還有我那妾侍……若是鄭獻這小子起了貪念,非留下我那妾侍,他便留不得?!?/br> “干爹是給我留了掣肘他的后手,我明白。?!?/br> “我替你試他?!焙螆缘溃斑@是最后的底線,若他真罔顧人倫,也不用心慈手軟了?!?/br> “干兒子記下了。”何安道。 何堅嘆了口氣:“你過來?!?/br> 何安走到床邊躬身道:“干爹還有什么要吩咐?” “你恨我嗎?”何堅問他,“是我攔了你追隨五殿下的路,也是我送你去了皇后的坤寧宮,把你扔到豺狼虎xue里掙扎?!?/br> “不恨?!焙伟驳溃叭舨皇沁@樣,小安子怎么走到今日。干爹是幫我,不是害我。我心里記得干爹的好。”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何堅有些欣慰,他躺倒在床上,對何安道:“五殿下回京了是嗎?” 何安頓了頓:“是?!?/br> “你記著,做奴才的,千萬別肖想什么不該有的東西。” “我知道的,干爹放心?!?/br> 何堅點點頭,揮了揮手:“我所有家產(chǎn)都給了鄭獻。料你也不稀罕。你走吧,以后別來看我。我死了給我買個薄棺材就行?!?/br> 說道這里,他已經(jīng)乏力,閉了眼再不言語。 何安撩袍子給他磕了三個響頭,轉(zhuǎn)身退了出來,走到門口也不說話徑自上了馬車。喜樂和喜平連忙上去駕車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