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艾白一直沒睡沉，身邊睡了個人，她不適應(yīng)，天蒙蒙亮的時候她才昏昏睡去。

    約莫到了早上八.九點(diǎn)的光景，厲遠(yuǎn)生起床，他起床的動作其實(shí)很輕，但簡艾白睡眠淺，容易被驚醒，他一離床，她就感覺到了。

    她翻了個身，閉目養(yǎng)息了一會兒，才微微睜眼，厲遠(yuǎn)生剛從衛(wèi)生間洗漱完出來，神清氣爽，頭發(fā)打理的一絲不茍。

    其實(shí)算起來，厲遠(yuǎn)生今年已經(jīng)三十三了，只是他保養(yǎng)的太好，看著不過才二十六七歲，身上又有一股溫和的氣質(zhì)，更錦上添花。

    簡艾白看著他，眼睛眨了眨，清醒三分。

    “醒了？”他走到她床邊，彎腰用手拈了拈她的頭發(fā)。

    簡艾白嗯了一聲，聲音還是剛起床的喑啞，“要走了？”

    “嗯，c市還有另一個項(xiàng)目，回去看看。”他親了親她的額，動作點(diǎn)到為止。

    “你再睡會兒，下次我再來看你?！?/br>
    “嗯?！?/br>
    他直了身繞到床的另一頭，拿起沙發(fā)椅上的的公文包，妥帖的拉好避光窗簾，走出房間。

    厲遠(yuǎn)生并沒有立刻就走，像在客廳徘徊了一會兒，簡艾白才聽到大門開關(guān)的聲響。

    屋里昏暗，困意還在，簡艾白拉過被子蒙頭，重新再睡下去。

    ***

    她再醒來的時候已近傍晚時分，是被餓醒的，胃里空空，饑腸轆轆的感覺很不好受。

    窗簾拉得緊實(shí)，屋里一片黑。

    簡艾白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就起床了，隨手拎了一件睡衣把浴袍換下去，絲綢的吊帶睡裙，在這樣的天氣貼在身上滑溜溜冰涼涼的，兩條手臂赤膊著，感受著空氣的里的涼意。

    客廳里靜悄悄的，窗簾沒拉緊，夕陽的余暉照過來，從窗簾邊角漏進(jìn)來，簡艾白走過去拉開窗簾，盡管太陽快落下山，可是突然從昏暗到光亮的地方，突然的光線轉(zhuǎn)換讓她不由瞇了瞇眼睛。

    十七樓俯瞰下去，落地窗外，無數(shù)高樓坐落在金橘色的夕陽里，柔和又真實(shí)。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簡艾白咂咂嘴，只能想到初中時候?qū)W的這么一句詩。

    眼睛逐漸適應(yīng)了光亮，她繞到沙發(fā)邊給自己找了根煙，拿打火機(jī)點(diǎn)上，緩緩?fù)录{解饑，順手從包里摸出手機(jī)來，還有百分之三十七的電，兩個未接，一個來自鐘漫，一個來自許西榮。

    她盯著通話記錄上那三個字片刻，抽了口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兩個電話都沒有回，而是打了個外賣電話叫了幾個菜樣和米飯，報(bào)上地址讓對方盡快送來。

    對方收了線，簡艾白才把手機(jī)放下，手邊的煙快燃到煙嘴兒，前頭好大一截?zé)熁?，簡艾白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把煙身移到垃圾桶上抖了抖，已有熱感灼著她的手指，她掐了煙?/br>
    她并不打算立刻去找許西榮，甚至有跟他從此一刀兩斷撇的干凈的想法。

    她不否認(rèn)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會變得輕松，比平常要開心些，但是這不能代表她就愿意跟他真的發(fā)生些什么，只能代表他真的是個好玩伴兒。

    昨晚臨睡前忽然想到他的臉，是她震驚也不解的。

    她清楚明白，他們之間不論哪一方動了真感情，就會兩敗俱傷。

    而許西榮，似乎真的是一張白紙，他不懂這些道理，他已經(jīng)越界了。

    簡艾白扯扯嘴角，目光忽而落在茶幾上，她方才只顧著沙發(fā)上找東西，這會兒才注意到茶幾上多了一張金閃閃的卡片，她沒拿起來看就知道是什么。

    那卡片，鐘漫也有一張相似的。

    平常她估計(jì)還會拿起來看一眼，可是現(xiàn)在，簡艾白一動都不動，感覺心里沉甸甸。

    其實(shí)厲遠(yuǎn)生給她的已經(jīng)足夠多，住行都一手被他包辦，每個月該繳納的七七八八的費(fèi)用也是他讓人去繳，她只負(fù)責(zé)玩，可是大部分玩樂的時候她都是被他帶著的，他每個月給她的錢基本都用不完，可是現(xiàn)在他連副卡都給了自己。

    另一張……應(yīng)該在他老婆身上。

    簡艾白心里總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她感覺著厲遠(yuǎn)生變得很怪異，他看她的眼神兒，這幾年下來越來越不一樣。

    非要打種形容的話，就像一個人想覬覦一樣?xùn)|西時候的那種眼神兒，占有，危險(xiǎn)。

    那種眼神總能讓簡艾白想起些骯臟的事兒來。

    她在外面怎么玩兒怎么折騰，厲遠(yuǎn)生都由著她，可是她不知道厲遠(yuǎn)生的底線在哪里，他似乎對她絲毫沒有底線。

    其實(shí)她只是愛玩，鮮少犯錯，他包容著她，就像父親寵溺自己的女兒。

    他對她太好，她反而不安。

    她怕他要的她給不起。

    ***

    簡艾白把自己陷在沙發(fā)里，雙手抱腿，任思緒浮游飛馳。

    不過十幾分鐘，玄關(guān)處的連接居民樓大門的電話機(jī)就響了兩聲，簡艾白回過神，踱過去接聽，是送外賣的人。

    簡艾白給他開了底下的大門，拿了錢包站在玄關(guān)處等著，兩三分鐘后，外賣上門，簡艾白付了錢，拎著外賣隨手放在茶幾上，沒拆開，那股餓勁兒已經(jīng)過了，她已經(jīng)不想吃了。

    她躺回沙發(fā)上，平平躺著，四肢伸到沙發(fā)外，一動不動。

    窗外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弱下去，她看著客廳里的光跟著往外跑，到最后越來越暗，變成一片昏黑。

    她不自覺的動了動身子，她昨晚沒睡好，現(xiàn)在又這個姿勢坐了許久，腰椎的部分很酸疼，脖頸也是。

    茶幾上的手機(jī)屏幕忽然被點(diǎn)亮，接而震動個不停。她探身摸過手機(jī)，看了一眼。

    鐘漫打來的。

    簡艾白滑動接聽鍵，鐘漫在那邊尖聲叫道：“簡艾白？我一直打你電話干什么不接！”

    簡艾白把手機(jī)拿遠(yuǎn)了點(diǎn)，手指并著叩叩額頭，“你不就打了一個么？”

    “那你為什么不接？”

    “我那會兒在睡覺。”

    “都這會兒了你睡什么覺？昨天那么早就回去了……你跟許西榮纏綿一夜了??？”鐘漫的語氣里有促狹之意。

    簡艾白兜唇舔了舔，說：“別逗，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厲遠(yuǎn)生來了。”

    “啊——？”鐘漫拉長尾音，“他現(xiàn)在在你旁邊？”

    “早上的時候就走了，后來我就睡下了?！焙啺椎卮鸬?。

    “啊——?！辩娐琅f拖著尾音。

    簡艾白有些不耐煩，問：“找我什么事兒？”

    “什么事兒……啊，對，簡艾白，你趕快把刀子來給我接走，昨天老范差點(diǎn)被他咬上一口，把我給嚇?biāo)懒?！你說它要是咬了老范，我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怎么回事兒？”簡艾白愣了愣，叩著額頭的手滑蹭過右額角上的那塊小疤，手感凹凸。

    “我怎么知道啊，我和老范在客廳看電視，它在一邊跟gigi玩，然后突然間就撲上來了，把我和老范都嚇得不輕?！辩娐徽f起來還心有余悸。

    簡艾白彎身掏煙盒點(diǎn)了根煙，“沒事兒吧？”

    “沒事兒倒是沒事兒，不過老范直接就走了，都沒在我這留夜?！辩娐Z氣里有點(diǎn)不滿，她本來還想好好□□他一晚，讓他給她買個新包，這下倒好，因?yàn)橹还?，她好好的如意算盤都打翻了。

    簡艾白吐出口煙霧：“我是說，刀子沒事兒吧？”

    “……”鐘漫無語了兩秒，道：“敢情老范還不如一條狗是吧？”

    “我可沒這么說。”簡艾白笑了聲。

    那頭的鐘漫也輕輕笑了兩聲，說：“你什么時候過來把刀子接回去，我今天一天都在家?！?/br>
    “晚點(diǎn)吧……”

    簡艾白話還沒說話電話這頭就有嘟嘟聲傳來，有電話打進(jìn)來，她把手機(jī)拿下來看，是許西榮。

    這倆人……打電話還湊到一塊兒了。

    她抿抿嘴，無聲的笑了笑，重新對鐘漫說：“我這邊有電話進(jìn)來，傍晚的時候我過去接刀子?！庇诸D了頓，難得說了一句俏皮話：“給我好生□□著刀爺?！?/br>
    鐘漫在那邊笑的不可自抑，“還刀爺呢，我家還gigi姐呢，那行，就這樣吧，我在家等你?！?/br>
    簡艾白輕輕應(yīng)了一聲，把她的電話掛斷，許西榮的通話界面立馬彈了出來。

    簡艾白靜了兩秒，把電話接起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電話里只能聽到許西榮那邊環(huán)境的喧吵，反倒是簡艾白這頭，靜謐一片。

    許西榮還坐在課室里，周二的課程排的滿，他們這是剛下課，大波大波的學(xué)生都一涌而出。

    他昨晚回來的時候，宿舍里除了王彬宇還在打游戲，其他人都睡了。

    見他回來，王彬宇反常的沒有嘲諷他，只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專心打游戲去了。

    許西榮稍微洗漱了一下就上床去，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一覺到天亮，今天中午鬼使神差的給簡艾白打過電話，可是她沒接，他也不再打，一直到下課了，他還是忍不住又給她打了電話。

    他們昨晚明明才剛見過面，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如此迫切的想要聽到她的聲音，甚至……想見她。

    許西榮愣忡片刻，回過神兒，手攥緊成拳，說“簡艾白？”

    簡艾白嗯了一聲，“怎么了？”

    “……沒事兒。”

    “你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喊一聲我的名字？”簡艾白盯著手里的煙，語氣玩笑。

    “真沒事兒，我……”許西榮眼睛一閉，解釋不出來，索性破罐子破摔，說：“我就是想給你打電話而已?！?/br>
    簡艾白正抽著煙，不由低低笑了一聲，煙霧籠著她，她心頭的陰郁卻散了一些。

    許西榮聽著她的笑聲透過電話，像小爪子一樣撓著他的耳朵，很癢，他擰巴道：“你在干什么？”

    “想你。”她的語氣里辨不出真假。

    “……”

    許西榮被她堵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簡艾白掐了煙，起身來，腳步很緩慢的走到落地窗邊，拉開窗簾，傍晚的光線已經(jīng)被黑暗吞沒，城市霓虹，天邊接處還留著一絲光線。

    她手覆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冰涼舒服。

    “你是不是下課了？”她問。

    許西榮輕輕的嗯了一聲。

    簡艾白緩緩說道：“你來找我吧?！?/br>
    “……”許西榮捏手機(jī)的手緊了緊，沒說話。

    “一會兒我給你把地址發(fā)過去，”簡艾白說，“坐出租車過來快些，我給你報(bào)銷。”

    許西榮才開口說：“我晚上得上晚自習(xí)?！?/br>
    “許西榮?！彼?jīng)叫他名字。

    許西榮聲音很低：“嗯……”

    “你這個借口用了好多遍了?！焙啺邹揶硭?。

    “我在家里等你，你快點(diǎn)來?！辈坏人卦挘啺籽杆倨司€，打開信息給他把地址發(fā)了過去。

    發(fā)完信息，她抬頭看天，她住十七樓，透著玻璃都能感覺到離天很近，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天空中幾乎沒有云朵，也沒有星星，就像一片藍(lán)紅交織混合的鏡面，光潔又寧靜。

    簡艾白仰頭看了一會兒，覺得脖頸實(shí)在酸疼，還有些想吐的暈眩，她低低頭，用手挲了挲頸，重重把窗簾拉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人退回客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