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晟于心不忍,安慰它一般：“小衍，這個小海獺其實仔細(xì)看真的很可愛……”

    祁衍：“它哪兒小了，人家明明是超級大大大海獺?！?/br>
    程晟：“嗯?！?/br>
    他又摸了摸海獺的腦袋，把它的臉捧成開心笑的樣子，才鉆回被窩。祁衍一把摟住他，他則在祁衍懷里扭了扭。

    “小衍。”

    “嗯？”

    “你昨天心情不好,那現(xiàn)在，好一些了嗎？”

    祁衍：“………………”

    哥哥窩在他懷里,有點緊張：“其實我一直都想問的,我去二中以后,一直都沒敢回一中看你。你好像有幾次成績掉得很厲害，真的沒事嗎？你在學(xué)校里，有沒有受什么委屈??？有沒有誰欺負(fù)你？還有,你的頭發(fā),怎么就染成這種顏色了啊。”

    “……”

    “小衍,其實我、我昨天說的話,不算數(shù)的?！?/br>
    “沒有不準(zhǔn)你撒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不容易。我、我只是怕……我……”他停頓著,詞不達(dá)意卻依舊絞盡腦汁地斟酌。

    “小衍，你是可以跟我撒嬌的，只要你愿意,什么時候都可以。”

    夜色溫柔。

    祁衍摟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想起二中的紫藤花，想起丑兮兮的小流浪狗。想起無數(shù)個孤單的日子在昏暗的教室里對著某個歌手似曾相識的輪廓發(fā)呆的自己，想起每次同學(xué)聊起哥哥時馬上躲開的酸楚，想起從抽屜里翻出的兔子氣球皮。

    還有那場雨，他的東西零散一地。

    他坐在那片雨里，覺得自己就是蠢。他想起守株待兔的成語，他是那個破樁子，而程晟是樁子上一頭撞死的傻兔子。

    但只是他以為人家是傻兔子，就放人家跑了。結(jié)果人家跑遠(yuǎn)了，再也不回來了。

    弄得他滿心怨恨，不想再相信任何人。

    ……這么想來，好像是有一些委屈的。

    只是都過去了，他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摟緊程晟。過去了，不委屈了。

    “小衍?！?/br>
    “嗯？”

    “那，那你的頭發(fā)，還有沒有可能……染回去呀？”

    “………………”

    祁衍氣結(jié)，都恨不得把懷里的笨蛋哥哥攔腰勒死：“所以，你假裝關(guān)心了我半天，就是為了這個？”

    程晟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的。就是偶爾還是會覺得，小衍你原來的樣子更、更好看……”

    “真、真的不是！你現(xiàn)在這樣也好看，只是，只是！”

    “……哼。”

    “還有，小衍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江湖小弟。你有空……也要勸著他們跟你一起好好學(xué)習(xí)才行啊，別總放任他們天天混了?！?/br>
    “現(xiàn)在一起混倒是開心，將來怎么辦呢？你現(xiàn)在帶人家吃喝玩樂，難道以后也對人家的將來負(fù)責(zé)么？”

    祁衍：“……………………”

    他一把摁住程晟的頭：“睡覺！你給我趕緊睡覺！”

    ……

    祁衍抱著哥哥，閉眼氣鼓鼓。

    卓紫微也說過，說祁衍你金發(fā)是沒有黑發(fā)好看。他說祁衍明明你的眼睛和頭發(fā)都是黑寶石熠熠生輝的顏色，染了多浪費。哪天弄回來，學(xué)校里你的后援團(tuán)立馬能翻倍。

    但他就是高興染！

    高興染不行嗎！那些混混就是愿意跟著他混，不行嗎，反正不跟著他也會跟著別的大哥混的，他就高興當(dāng)不良少年頭頭，就高興試卷故意寫得一塌糊涂，就喜歡看老師和祁勝斌氣死。不行嗎？口亨。

    這才幾天，哥哥都開始管他了。

    這樣下去，是不是要被管死一輩子啊？他是在教他做事啊？！

    ……

    程晟倒是睡得很甜。

    夢里，是晚上走出游樂園那一幕。那時天已經(jīng)黑了，頭頂上的過山車也已經(jīng)停運，只有夜光大轉(zhuǎn)盤還在轉(zhuǎn)最后一次。

    公園的大門口，祁衍突然停下腳步。

    “小晟?！?/br>
    他說：“你過來，我們也來轉(zhuǎn)一下?！?/br>
    少年伸出手，程晟不明所以地走過去，突然之間就被抱了起來。

    他的小天使摟著他的腰在游樂園門口的噴泉邊轉(zhuǎn)了幾個圈圈。就在轉(zhuǎn)的時候，周遭的燈突然也都點了起來。

    那一瞬間，就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全世界的星星都亮了。

    程晟胸口guntang。

    他從來……都不是那種看了書，就會對美好的故事抱有幻想的人。他的世界總有點灰暗和無趣，他早就習(xí)慣了，沒有騎士和玫瑰，沒有王子和寶劍，什么南瓜馬車和水晶鞋當(dāng)然更都是假的。

    可那一刻。

    他終于從一個被命運一直打壓和無情嘲弄的棄兒，榮升成了故事的主角，得到了童話降臨，得到了幸運的眷顧。周遭一切星熠生輝。

    甜蜜熾烈而guntang，帶著讓人欣喜的溫度。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在勉強維生。

    能活下來就是勝利，能出院上學(xué)就該感謝上天。無法要求生活質(zhì)量，不能奢望物質(zhì)和精神上的滿足。

    在遇到小衍之前，他還從來沒有這樣被誰捧在手心上，當(dāng)做寶貝珍惜過。

    那一刻，其實很想哭。

    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愿意擁抱他，跟他說甜蜜的話，時刻想著滿足他的各種小心愿。

    可他又不能哭。他有了比夢還要美好的幸福，又怎么可以哭呢。

    半夜，美夢中的程晟突然醒了。

    他肚子疼，很疼很疼。

    手肘抵上去，一片冰涼。咬牙撐了幾秒，冷汗也涔涔下來了。

    他懵住，馬上開始回憶自己白天是不是吃壞了什么。但沒有，小衍很注意的沒有準(zhǔn)他在外面買任何零食，晚飯則是回來熱的家里送來的飯，很素凈。

    那，是在高塔上喝著風(fēng)了？

    可以前著涼時，也沒這么疼過啊。

    又一陣劇痛襲來，他努力壓抑住呻吟。想著不能小衍發(fā)現(xiàn)，不然明天他就不帶他出去玩了。不慌，胃疼肚子疼都習(xí)慣了，忍一忍，忍過去就好了。

    后天一早就要出院了啊，可不能在這時候……

    可下一秒，胃里突然就像是被人對穿一樣，連帶著整個身體無法控制開始劇烈抽搐。他一瞬間恐懼陡生，他知道那種全身痙攣無法控制的可怕感覺，癲癇對他來說其實不是常見病癥，他長這么只大犯過兩三次。

    但，不可以。

    只有這個……不可以。他知道發(fā)病的時候樣子會有多嚇人，他絕不能……絕對不能那樣子給小衍看到！

    可是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不再有意識了。

    ……

    等程晟再次在床上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徹底大亮。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吊了水，渾身酸疼，口里的舌頭應(yīng)該是被咬爛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慘白著臉。沒有掛水的那只手偷偷顫抖著向下摸。

    衣服，被換過了。

    心臟瞬間冰涼。不是之前穿的那一件，可為什么被換掉了呢？他、他是怎么把它弄臟了，弄得多臟才需要換掉？

    心臟開始微絞。他聽見了腳步聲，祁衍氣喘吁吁跑進(jìn)來。

    “寶貝，你醒了？”

    “醒了就好。寶貝你怎么樣，還疼不疼，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程晟根本不敢看他，他努力往被子里鉆，用手擋住眼睛卻忍不住開始瘋掉眼淚。

    別看我，不要看……

    他咬著牙，蜷縮著，努力不發(fā)出聲音。

    還不如死了算了。自己那副樣子最不想讓他看到的，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祁衍心都要碎了。

    他隔著被子小心翼翼抱住程晟。隔著被子親吻他，一次又一次。

    好在終于是醒了。他至今不敢回想，半夜驚醒，懷里白天還好好的的人突然間就渾身冷汗、劇烈抽搐痙攣，根本叫不應(yīng)……那究竟是一種怎么樣的心情。

    醫(yī)生很快趕過來鎮(zhèn)定、打針，他卻除了緊緊抱住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他疼，可他替代不了他，也無法幫他止疼，什么都做不了！

    一整夜，祁衍抱著昏迷的哥哥重新做了很多檢查。

    報告單上各種大大小小的毛病，他一字一句看到能背住?；杳葬t(yī)生懷疑是糜爛性胃炎引發(fā)的劇痛又導(dǎo)致了突發(fā)癲癇。醫(yī)生還說，他的胃病不是一天兩天，已經(jīng)很嚴(yán)重需要手術(shù)了。

    為了進(jìn)一步確認(rèn)病情，現(xiàn)在他醒了，還要做胃鏡。

    胃鏡也很痛苦，祁衍媽以前檢查身體做過一次。反正回家以后是委屈得很，偷偷抹了好幾天的眼淚。

    而做胃鏡之前，還要一整天空腹禁食禁水。

    祁衍都要瘋了：“醫(yī)生，我求求你，我哥哥他……他現(xiàn)在疼，能先想辦法養(yǎng)養(yǎng)嗎？能讓他先吃點什么嗎，至少不要那么疼……”

    醫(yī)生：“他現(xiàn)在這個情況啊，本身炎癥又膽汁反流，最好也別亂吃。忍一忍，早點檢查出來也早點安心?！?/br>
    祁衍：“那止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