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越道：“我已經(jīng)寫信回去說明?！碧K安道：“你用左手寫的？”顧越點頭道：“字是不好看，但節(jié)度營里有個新征的行軍，性格豁達(dá)灑脫，他定然不介意。”

    蘇安想一想，舉起弓弦：“知道了，你說的是城門馬球時，提筆為張節(jié)度寫詩的高達(dá)夫?！鳖櫾叫α耍骸鞍⑻K既然開始識字，就不能隨意籠統(tǒng)，得說是五言三句的組詩，名為《薊門行五首》，出彩之處，在于其第四組——勇卒?！?/br>
    幽州多騎射，

    結(jié)發(fā)重橫行。

    一朝事將軍，

    出入有聲名。

    紛紛獵春草，

    相向角弓鳴。

    蘇安暗自勾勒了一下詩的形狀。

    口州口口口，

    口口口口行。

    一口口口口，

    出入口口口。

    口口口口口，

    口口口弓口。

    還行，至少不是“口木不可口”。

    河水潺潺，拍打青岸，無人管馬，馬尋見淺灘上長著一株肥嫩的沾著露水的菊苣，便是主動地淌水過去。

    蘇安道：“誒誒，畜牲貪得很。”顧越道：“大概是，馬不吃夜草不肥?！碧K安道：“那我們怎么下去？”顧越道：“只能等它?！?/br>
    聽完這句話，蘇安抓緊奚琴的馬頭柄，感受到身后顧越的氣息在自己脖頸邊游走，呼氣時，是溫暖的，吸氣時，有一絲嗖嗖的涼意。

    蘇安從未覺得周遭如此安靜，仿佛羈縻的舞樂，羊群的咩咪，甚至是水花都凝固在半空之中。

    “你說句話?！碧K安才剛開口，渾身一顫，僵住了。顧越濕熱的唇吻在他的額邊，片刻后，又順勢往下，逗弄他的耳廓。

    來去，天上的星都不閃。

    “十八，我好熱，身子難受，你幫幫我?！薄澳睦镫y受了？”“前，前面?！薄澳悄阏f，怎么幫？”“大概，大概像那圖……”“什么圖？”“……”

    士可殺，不可辱。

    蘇安眼睛一閉，扶緊馬鞍，狠狠踢了下馬肚子?？諘绲脑?，驟然傳出兩陣動靜，一個是顧越落水的“嘩啦啦”，一個是顧越喊“?。。?！”

    ※※※※※※※※※※※※※※※※※※※※

    羈縻州類似于少數(shù)民族自治區(qū)。

    ^_^我家胖子沒看懂那句“口木不可口”，我說，還真是朽木不可雕啊啊啊啊啊喂……

    感謝青息澆灌的營養(yǎng)液，謝謝，一枝紅杏出墻來～

    第45章 塞上

    從河里爬上來之后，顧越又受了風(fēng)寒，便只能在羈縻州多駐留一陣子，眼巴巴看蘇安餐餐在他面前啃羊骨，說這是咸的，那有腥味，而他塞著鼻子一無所知。

    與此同時，州城頻傳音訊。三月，新節(jié)度使張圳整飭營中作風(fēng)，重募兵丁，激勵將士，統(tǒng)籌關(guān)隘軍力；四月，親自率軍接替郭弋，北出居庸關(guān)，屢屢出擊得勝，收復(fù)榆關(guān)；五月，可突干部族退居關(guān)外，為避唐軍鋒芒，遞交求和書，張圳將計就計，派遣心腹赴契丹大營談判，離間各部族之間的關(guān)系，勸得數(shù)萬人歸降；六月，可突干敗逃，領(lǐng)契丹、突厥等余下六個部落的人馬，以營州殘垣為守。

    一場決戰(zhàn)，迫在眉睫。六月這天，綠草遍野，蘇安出帳，見大營門前貼了一張醒目的羊皮紙，乙失革族人或肩背弓箭，或腰綁彎刀，三三兩吆喝著往北而去。

    蘇安問：“官榜上寫的是什么？”顧越道：“節(jié)度營招募勇士，應(yīng)征三日得斗糧，殺敵一人，記花草軍功，以其軍器為證，步卒之刀劍是一斛糧，騎射之弓是二斛，若為族長之絡(luò)頭，升隊率，若為部落首領(lǐng)之頭顱，報朝廷，封爵?！?/br>
    不僅招士兵，還招炊班、工匠、醫(yī)郎、行軍文人等等。蘇安趴在公文皮上，字字辨識，在尾列摳出兩個眼熟的來——樂工。牙官點點頭：“是軍中的凱樂伎?！?/br>
    蘇安想了想，道：“我要去?！鳖櫾降溃骸叭系秳o眼，隨時要見血，你在馬上連奚琴都抓不穩(wěn)，還吹軍號？節(jié)度營自有久經(jīng)沙場的鼓號手，不需要你?！碧K安道：“可王參軍和郭將軍都在榆關(guān)，憑什么我不能去？”顧越道：“他們在榆關(guān)是為了安撫軍心，你去了有何用處？”蘇安道：“十八，我要編《破陣》，不是誆世。”

    一日后，繪有麒麟、白虎和龜蛇的三面大旗在漫天的風(fēng)塵中如約抵達(dá)榆關(guān)。

    郭弋在關(guān)門迎接，一襲戎裝，肩頭披著刺繡瑞馬的戰(zhàn)袍。顧越拱手行禮：“郭將軍?！惫溃骸澳愕氖謧麆萑绾?？”顧越道：“無妨?！惫溃骸吧衔缋枪葎偞蛲暌粓稣?，張將軍不得空，讓我陪你們參觀節(jié)度營?！鳖櫾降溃骸坝袆??！?/br>
    關(guān)外野原萬傾，夾雜著塵土的風(fēng)刮得生猛，每走一步，蘇安都覺得自己似座沙丘，漸漸被吹開，吹散，吹滅。郭弋邊走邊道：“蘇公子，營中簡陋，雅樂燕樂這些聽不得，得罪了?！碧K安道：“本也是草芥人，如何吃不得苦?！?/br>
    節(jié)度大營沿東西綿延十余里，帳篷與飛旗交織陣列，一眼望不見盡頭，比羈縻州更為龐大。蘇安數(shù)了數(shù)，共有十七座將營，各掛有不同姓氏及紋案的旗。

    一行人抵達(dá)中軍營，營內(nèi)旗桿林立，軍令頻傳。

    “蘇公子，此為主纛。”郭弋指著一根徑三尺，高六仞的掛著“張”字纛旗的圓木，“共有六面，繞中軍而立，只要有一面還立著，就表示旗號必須執(zh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