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賓客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有些慌亂的退避著。

    “看來不打一架是不行了。真是的，為什么非要挑今天啊，沒睡夠十六個小時是會沒力氣打架的。”

    軍官將托盤遞給瓦倫娜，將領(lǐng)口系著的領(lǐng)結(jié)扯開，直接踩上二樓的圍欄。

    瓦倫娜雙手端著托盤有些不知所措，他看著軍官將要跳下去的背影，“等等，你是誰？”

    軍官踩在圍欄上愣了愣，“我是誰嗎？呵，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人問過了?！?/br>
    他看著宮廳正中央的光芒四射的水銀燈，像是有些恍惚一樣。

    “啊，想起來了，我叫皇軒燼?！避姽傩α诵Γ缓笾苯訌亩堑膰鷻谏弦卉S而下——

    “……江南皇軒家的皇軒燼！”

    少年身上的紅色禮服在空中翻飛。

    端著托盤的瓦倫娜看著皇軒燼的背影愣在原地。

    所有的守衛(wèi)圍在一樓，宴會之上不準動槍，所以他們手上都提著鋒利的重劍。

    他們等著皇軒燼一落地就將他插成刺猬。

    結(jié)果等了許久也不見皇軒燼落地，他們抬起頭看著上方。

    皇軒燼正被掛在宮廳正中央巨大的枝型水晶吊燈上，還一晃一晃的。

    他有些無奈地撫著臉，“伊莎貝爾那個女人為什么要把吊燈安在這種地方啊……”

    “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好好打一架了。逃避是沒有用的。”他笑了笑，抽出腰間的烏色匕首，然后直接甩向身后。

    那把匕首名為承影，以東煌名劍重鑄而成，削鐵如泥，砍斷吊燈自然也不在話下。

    少年和吊燈一起落在大殿的正中央，巨大而華美的薔薇水銀燈在他身后破碎，如同九天的星河傾落，而那把匕首也被他插回到了腰間。

    他緩緩站了起來，撿起被砍斷的吊燈銅管，燈被點亮的時候，巨淵之銀就順著銅管中空的部分流入燈芯中開始燃燒。

    紅色軍裝的守衛(wèi)將皇軒燼圍在正中央，而那些貴族們都驚慌躲避著。

    銅管上沾著紅色的酒液，像是鮮血一樣。

    窗外的雨突然開始下的很急，像是驟行而來的白馬。

    如同多年前的那場雨夜，被捆綁著的黑發(fā)少年獨自跪在大雨的中央。猙獰詭異的火焰紋章從周圍所有黑袍人的額心一個個緩緩浮現(xiàn)，他們手上提著的馬燈光線昏黃，黑袍人在雨中緩緩行走著，像是沒有靈魂的野鬼。

    ——“你有罪！”

    ——“你——有罪。”

    穿過胸膛的銀槍，染紅冰川的鮮血，枯萎的巨大樹木，永恒無盡的黑暗，仿佛連時間都停滯的深淵。

    少年咬著自己蒼白的嘴唇。

    我若有罪，我背負的是什么罪。

    我若有罪，我背負的是誰的罪。

    皇軒燼緩緩掃視了那一圈戒備而緊張的守衛(wèi)，隨手轉(zhuǎn)著手上的銅管，半長的黑發(fā)用紅繩扎起了一半束在腦后。

    “我只是想喝瓶酒而已??！”少年垂著頭低聲說著，“為什么一個個的都要和我過不去??！”

    他向前走了一步，守衛(wèi)趕緊圍上，皇軒燼揮落手上的銅管，直砍那幾個守衛(wèi)的膝彎，動作凌厲而迅速卻又帶著幾分醉意。

    他跳上桌子，在人群中廝殺著。

    黑袍人的聲音如同黑夜的風吹過蕭瑟的樹木，那些人從袍子底下窺探著黑發(fā)的少年，像是夜狼窺探著待死的羊。

    “你將死去，而我們的王將從你的身軀中醒來?！?/br>
    老人割破少年的右臂，鮮血染紅少年的衣袖，黑發(fā)的少年仍舊只是咬著嘴唇。

    “你的鮮血將染紅我們的王歸來的圣路?！?/br>
    眾人驚慌躲避著，紅色的酒水灑落在地，像是蜿蜒的河流，不知是誰碰倒了燃燒的壁燈，于是火焰在血一樣的紅酒上燃燒。

    貴族的女孩提著長裙奔逃著。

    皇軒燼看著突然而起的火焰，忍不住笑了笑。

    倒不是在笑誰，他只是覺得很好玩。

    突然，他在紛亂的人群和火焰中看到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冰冷的近乎透明的眼睛。在這滅世的業(yè)火中卻依舊冰冷的藍色。摻著翡翠一樣清冽的綠色。

    皇軒燼就這樣愣愣地看著身后的人。

    那個人的發(fā)色如銀摻著一點點的淡金，在火焰中被映成玫瑰金一樣的顏色。

    那個人不知道已經(jīng)就這樣看了他多久。

    夜雨如幕，皇軒燼感覺自己像是醉的更厲害了，那些酒在他的血脈里流動著。他看見那個人向他緩緩舉杯,剔透的杯中紅酒搖晃。

    皇軒燼低著頭順手拿過身邊的一杯紅酒，身體像是醉酒一樣輕微搖晃著，也沖著那個人舉杯。

    你相邀的酒，我怎能不陪。

    喝完那杯酒，他將酒杯摔在地上。

    酒杯在蜿蜒燃燒的火中破碎。

    守衛(wèi)看著他拎著手上的銅管向著坐在角落里的維希佩爾殿下走過去。他們想要阻止那個少年，卻被皇軒燼直接用銅管砍倒在地。

    他舔了舔嘴角，眼神醉醺醺地卻又如同嗜血的野獸。

    “保護殿下！??！”

    那些守衛(wèi)大喊著，想要沖過去保護維希佩爾?？苫受帬a卻像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樣，將所有阻攔在他面前的人一一砍倒。

    他的胸口被紅酒染紅，像是浴血而來一樣。

    最后，他緩緩站在維希佩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