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八百年前才是東煌最好玩的時候?！弊訅m說：“因為那個時候有江湖。”

    維希佩爾看著子塵。

    子塵玩著手上的石頭繼續(xù)說：“八百年前的江湖才算有趣，那個時候有策馬奔襲過半個江南的紅衣女，有借酒西南道的綠蓑老人，有甘愿枯燈佛門過一生的懷仁太子，還有自知活不過七日的陌刀客。”

    “不過我最喜歡的故事還是關(guān)于皇軒且塵的?！弊訅m說。

    微涼的水漫過腳踝，遠(yuǎn)處銀亮的光點像是鋪了一層銀幣，維希佩爾坐在子塵身邊靜靜地聽著。

    “二十四諸國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國，也就是現(xiàn)在的辰朝。國家的紛亂已結(jié)，可江湖還是那個江湖，俠客縱達不聽帝命。青溟帝想像太|祖爺七十萬鐵騎踏過二十四諸國一樣踏破這江湖?？沙械膶④娀受幥覊m自請鎮(zhèn)守江湖，于是青溟帝便讓皇軒且塵帶著十萬鐵騎去了江湖?！?/br>
    “可皇軒且塵沒用這十萬鐵騎，他來這江湖是要守這江湖，而不是來殺伐的。當(dāng)年皇軒且塵用的是槍，槍名為魃，那個時候江湖能打的過他的兩只手?jǐn)?shù)的過來?？山娜瞬徽J(rèn)槍，槍是沙場上殺敵的東西，不是俠客的?！?/br>
    “于是皇軒且塵拜了劍客李哀莫為師，而李哀莫的條件是讓皇軒且塵劍成之后自斷一臂。”

    “于是皇軒且塵跟著李哀莫學(xué)劍，劍名為赤水女子獻，三年之后劍成，自創(chuàng)皇軒九劍。”

    “劍成當(dāng)日皇軒且塵自斷一臂，不過無所謂，因為那時當(dāng)世能打得過他的人一只手已經(jīng)數(shù)的過來了?！弊訅m看著遼闊的海面說。

    維希佩爾：“……”

    “你感覺這個故事怎么樣？”子塵問。

    “說不出來?！本S希佩爾搖了搖頭。

    “我也說不出來?！弊訅m說：“我第一次聽這個故事是在金陵的說書人那，聽完這個故事不少人嚷嚷著退錢，畢竟這算怎么回事啊，什么還沒干呢先自斷了一臂?？墒俏覜]退?！?/br>
    “這是個故事？”維希佩爾問。

    “是真的，八百年前真的有皇軒且塵，他也真的為了學(xué)劍自斷了一臂，也真的有那個皇軒且塵斷臂以守的江湖?！弊訅m說：“然后十三歲那年我想去看看能讓皇軒且塵斷臂以守的江湖是什么樣，于是一個人收拾好了東西，下了山。”

    “然后呢？”維希佩爾問。

    “東煌早就沒有江湖了?！弊訅m說：“那些俠客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早沒了?！?/br>
    “只剩下拜關(guān)公的袍哥，為了幾兩碎銀拔刀的浪客，連拔刀都拔的不利落?！?/br>
    “當(dāng)年綠蓑老人在西南道上劫了給皇帝的貢酒，醉后以劍題字石林壁——青劍綠蓑衣，借問酒一壺。據(jù)說當(dāng)時那位綠蓑老人劍氣貫霄虹，氣破三重石。當(dāng)真風(fēng)流無雙?！?/br>
    “他們說二十四諸國的那些俠客用盡了東煌八百年的風(fēng)流，所以世上再生不出那樣的俠客?！弊訅m提起放在一邊的鞋，光腳走在河邊的碎石上。

    “也就再沒有那樣的江湖了?！?/br>
    ……

    05

    維希佩爾跟在子塵身后。

    “那個守塔老人的燈塔就在那邊?！本S希佩爾揚了揚頭，看向遠(yuǎn)處的燈塔，“上去看看嗎？”

    子塵點了點頭。

    從這里看才發(fā)現(xiàn)那個燈塔高得近乎聳入天際，如同站立在世界盡頭的守護者，靜靜的屹立了千年的時光。

    最上方的燈塔光束即使在這樣光線充足的晚上依舊很有穿透力，遙遙地射入遠(yuǎn)處的海面。

    螺旋的階梯已經(jīng)很破舊了，吱吱呀呀地像是隨時會碎掉一樣。

    “沒想到這么晚了，還有人來探望老頭子我啊?！甭犚娕_階的吱呀聲，守塔人沒有回頭直接說。

    “今天外面有銀魚，你不去看看嗎？很漂亮的。你要不——”子塵剛想讓守塔老人和他們一起出去看魚，就看到了守塔老人手中拿著的半條被剃干凈銀色鱗片的烤魚。

    天啊，那些漂亮的和美人魚一樣的人間奇跡就這樣被他這樣吃了?。?！

    子塵懷疑就算是哪天釣上來一條美人魚，守塔老人這家伙都會非常開心地說，嘿伙計，今天晚上有著落了。

    然后就把美人魚弄成了晚餐。

    “你以為我想?。裤y魚一來其他魚都跑掉了，這種魚這么小不多撈點怎么夠吃。鱗片又細(xì)又軟完全不好刮，rou還特別少。不過挺香的。要不要來兩個，我抓了好多呢?！闭f完把兩尾直接穿到鐵釬上的魚遞了過去，“不過你得自己烤了?！?/br>
    子塵連忙搖了搖頭。

    “你把他嚇到了?！本S希佩爾坐到了旁邊，也沒有去動那些銀魚，只剩下守塔老人一個人啃著被烤的金黃的銀魚，一邊吃一邊嘟囔著，說著好香。

    “喂，對了，聽說你這家伙在找耶夢加得。”吃到一半守塔老人突然嘟囔著說，目光仍然看著手中吃到一半的烤魚。

    “恩。”維希佩爾點了點頭。

    “這么久了，你怎么就是放不下呢?！笔厮先讼袷遣荒芾斫庖粯訐u了搖頭。

    維希佩爾輕輕笑了一下。

    “這些魚啊，都幾千年了，每年都來，傻傻的往上面游，九千尾銀魚里也未必能有一尾能游回來，游回來干什么呢？做個愛就死了。你啊，比這些魚還傻。”守塔老人依舊吃著手里的魚。

    “不過有的魚比你可憐，好不容易游回來，以為能做個愛了，結(jié)果就被我吃了。你說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