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煩嗎？一直做著這一個夢?！弊訅m問。

    一個夢做上千年，在幽游的深海之下，一次又一次地做著相同的夢境。

    “可那個孩子擁有的只有這么多啊?！蹦泻⒄f：“人類不也是一樣的嗎？抱著一點少的可憐的回憶，去度過漫長的一生。每次感覺痛苦地?zé)o法忍受的時候，就把那些回憶拿出來，一遍一遍地翻看著。”

    “好像這樣就能從那些少的可憐的東西中找到度過一生痛苦的勇氣一樣?！?/br>
    “而那個孩子比一般的人都要膽怯了許多，他只敢躲在曾經(jīng)的回憶做成的殼里，不敢去面對真實?！?/br>
    “你呢？你是誰？”子塵問男孩。

    “我只是依附在鳳凰血上的一縷殘念罷了，是靠著那個孩子的執(zhí)念才支撐到了現(xiàn)在?！蹦泻⒄f：“我只能活在他的夢境里?！?/br>
    他伸出手去碰觸子塵，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剛剛碰到子塵便消逝成了灰燼。

    “怎么會這樣？”子塵看著男孩消逝的指尖。

    “因為你是真實的?！蹦泻⒖粗訅m說，他的眼眸很深很暗，卻像是有著阿斯加德所有的星辰。

    他把手指從子塵身邊拿開才緩緩恢復(fù)，他轉(zhuǎn)過頭去看將落盡的夕陽。

    “你們最好快點離開這里。”男孩說：“虛幻的夢境會將人吞沒的，再久一些你們也會沒有辦法離開夢境的?！?/br>
    “怎么離開這里？”

    “我不清楚，但這里會很難離開，畢竟那個孩子離開這里也用了近千年的時間?！蹦泻⒄f。

    天際燃燒著的夕陽逐漸墜落，然而當(dāng)夕陽沉沒至無，整個天幕卻又突然轉(zhuǎn)至午后一樣的晴暖。

    “這里……沒有黑夜嗎？”子塵愣了愣。

    “沒有，可能是因為那個孩子很怕黑吧。”男孩說。

    耶夢加得，會怕黑嗎？子塵突然覺得這一切有些驚悚。

    “你們餓了嗎？我給你們采些蘑菇吧。這里有些蘑菇的。”男孩說。

    這種地方會有蘑菇嗎？子塵心想。

    男孩走到維希佩爾身邊，將那只狗崽遞給維希佩爾，“可以幫我抱一下芬里厄嗎？”

    維希佩爾沒有接過那只狗，只是看著面前的男孩。

    “我來吧，這只狗看上去蠻乖的?！弊訅m說。

    “這是狼。”維希佩爾說。

    “什么？”反倒是男孩先喊了出來，“我這一千年可都在把芬里厄當(dāng)狗養(yǎng)的啊?！?/br>
    說完，他舉起了芬里厄，認(rèn)真地看著那只灰色的獸類，芬里厄像是有些不耐煩一樣叫了一聲。

    “嗷嗚~”

    男孩回頭看著兩個人，“狗是這么叫的吧?！?/br>
    子塵：“……”

    男孩皺了皺眉，顯然有些難以接受芬里厄是只狼崽的事實，不過馬上也調(diào)整過來了心態(tài)。決定無論芬里厄是狼還是狗都要繼續(xù)養(yǎng)下去，畢竟它也是一條生命，要對他負(fù)責(zé)任。

    想開了之后，男孩放下了芬里厄，讓芬里厄自己在地上玩，畢竟狼的話是要學(xué)會堅強的，然后自己跑過去開始采蘑菇。

    子塵嘆了口氣，“哥，你找到這個幻境的縫隙了嗎？”

    維希佩爾搖了搖頭。

    “要不我們再試試躺下?！闭f完便自顧自地躺在了草地上，結(jié)果躺了半天也無事發(fā)生。

    他眨了眨眼睛，看著藍藍的天空，同一片云在天空上飄過了三次。

    子塵默默爬了起來，拍掉身上的碎草，“畢竟是耶夢加得也用了將近千年才走出去的幻境啊?！?/br>
    男孩不僅采好了蘑菇，而且已經(jīng)煮好了，他端著煮好的蘑菇走了過來。

    “對了，忘記告訴你們了，那個孩子離開的時候是從那個洞口離開的，他說人間的告別都是這樣看著對方的背影漸行漸遠的?！?/br>
    “你不早說！”子塵立刻拉著維希佩爾的手沖入山洞之中。

    男孩低頭吃掉叉子上顏色漂亮的蘑菇，一邊嚼著一邊看著兩個人又從對面的洞口中跑出。

    “怎么回事？怎么還在這里?！弊訅m喃喃道：“再試一次。”

    男孩吃了四個蘑菇，也看著兩個人從他面前跑過了四次。

    “你不是說耶夢加得就是從這里離開的嗎？”子塵扶著膝蓋問男孩。

    “是啊，那個孩子就是從這里離開的?！蹦泻⒉痪o不慢地吃著顏色好看的蘑菇。

    “喂，你采的蘑菇有毒。”子塵驚到。

    “是嗎？”男孩一邊吃著一邊說：“可是很漂亮啊?！?/br>
    “可是有毒啊?！?/br>
    “你們有沒有想過?！蹦泻]有理子塵：“這里已經(jīng)不是那個孩子的幻境了……而是你們的?！?/br>
    子塵愣了愣。

    男孩走到他身邊，用指尖觸碰他的額心，男孩蒼白的指尖幻化為灰燼。

    ……

    尸骨堆積的三十六街，淮河上燃燒的畫船漁坊，堆積如京觀的皇軒家死士。

    環(huán)伺而動的群狼虎豹，兇殘嗜血的野獸用紅色的眼盯視著他。

    黑暗寂滅的禪房，撲向唯一光亮處的蛾類，而他只能向上伸著手，像是要觸碰那抖落一身磷粉的蛾類。

    一瞬間所有的畫面從子塵的眼前掠過，那些畫面像是猩紅染血一樣。

    ……

    “你真的想要離開這里嗎？”男孩問：“這里的云一遍遍飄過，黃昏一遍遍重復(fù)。你知道這里是虛假，知道這里的黃昏再過一千年也是一樣?？赡闼械恼鎸嵍际钦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