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雙怎么還不去睡？”金氏奇怪地問。

    朱雙雙掃眼上房，將母親拉到她的廂房，母女倆關(guān)上門說悄悄話。

    “娘, 以前我覺得趙官爺又冷又兇，家里也沒什么錢財，表姐去趙家當(dāng)妾沒有任何指望，日子過得肯定不如意。可你看看，趙官爺去府城做事都帶著她，我都沒去過府城呢，趙官爺那么寵她，自己還有本事，萬一將來趙官爺真的升官發(fā)財，表姐豈不是過得比我還好？”

    朱雙雙咬著唇，真的很不甘心。

    表姐比她美，這點朱雙雙無法自欺欺人，幸好表姐名聲太差，讓朱雙雙有信心嫁的比表姐好?？擅狡艁砑依飵滋肆耍榻B的都是她看不上的人家，隔壁表姐卻越過越有奔頭，朱雙雙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兒。

    金氏也有一點點嫉妒阿嬌能跟著趙官爺去府城，但金氏想的長遠(yuǎn)，安慰女兒道：“不會的，妾就是妾，她有姿色，趙官爺又沒有娶妻，寵她肯定會寵一陣子，可雙雙別忘了，趙官爺早晚會娶妻，到時候哪個正室能容得下一個美妾？她又沒有孩子可以傍身，就算將來趙官爺飛黃騰達(dá)，有正室壓著，她也別想享福，說不定過幾年就被正室想辦法對付了。”

    金氏并不相信阿嬌能善終。

    朱雙雙聽了母親的分析，心里好受了一點，轉(zhuǎn)眼又發(fā)愁自己的婚事：“明年我就十六了，再嫁不出去，表姐都要笑話我了，你沒聽到那天她怎么咒我，就爹爹偏心，一點都不相信我的話，把她當(dāng)寶貝疙瘩。”

    金氏咬牙道：“別管你爹，他讀書讀傻了，分不清好賴。雙雙別急，最近你哥哥發(fā)奮讀書，讀的那么用功，明年院試肯定能中秀才，等你哥哥中了，你的親事就不用愁了?！?/br>
    想到終日苦讀的哥哥，朱雙雙多了一絲希望。

    “早點睡吧，娘回屋了?！苯鹗厦畠旱哪X袋，出門了，走出屋檐，驚訝地發(fā)現(xiàn)遠(yuǎn)天閃過一道閃電，陰沉了一天，終于要下雨了。

    ======

    回到家里，趙宴平又將床隔掛上了，在府城那三晚，他每晚都沒睡好，今晚真的想睡得踏實點，養(yǎng)足精神。

    阿嬌并不知道她抱著官爺睡了三晚，既然官爺喜歡掛床隔，那就掛著吧。

    府城官驛的床小，終于又可以睡大床了，阿嬌也覺得舒服，蓋著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趙宴平等了會兒，發(fā)現(xiàn)今晚老太太并沒有跑過來聽墻角，趙宴平竟有些詫異，難道祖母已經(jīng)相信他沒有那種癖好了？

    不來也好，趙宴平閉上眼睛，沒多久也睡了。

    半夜雷聲轟隆，趙宴平醒了一次，正準(zhǔn)備重新入睡，床隔那邊突然傳來一道微弱的哀求：“舅母，舅母……”

    趙宴平朝里側(cè)偏頭。

    她在哭了，聲音聽不真切，依稀可分辨出“舅母”、“不要”、“走”等字眼。

    是在做噩夢嗎？

    趙宴平默默地聽著，直到她的哭聲變得清晰且壓抑，應(yīng)該是醒了。

    “阿嬌？”趙宴平低聲道。

    阿嬌也是剛從夢里醒來，聽到官爺?shù)穆曇簦审@慌地擦掉眼淚，閉上眼睛裝睡。

    趙宴平看著床隔：“我知道你醒了?！?/br>
    外面又是一聲驚雷，阿嬌肩膀瑟縮，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哽咽道：“官爺，我有個毛病，每次雷雨交加，白天還好，晚上我總是做噩夢，夢到小時候舅母把我?guī)У交ㄔ聵?，丟下我一個人走了?！?/br>
    那時候阿嬌真的很怕，她才八歲，突然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老鴇與那些大漢都不像好人，還有那個晚上，有人哭鬧被打鞭子，阿嬌雖然聽話沒挨打，可夢里她總是會被打，比真的挨過打還嚇人。

    趙宴平皺眉，猜測道：“你被賣那天，也是下雨？”

    阿嬌“嗯”了聲。

    趙宴平突然很難受，胸口像壓了一塊兒石頭。阿嬌八歲被賣都怕成這樣，當(dāng)年meimei才六歲，被張拐子帶走時，meimei有多怕，這些年又吃過什么苦頭，會不會也被張拐子賣去了青樓，會不會……

    不敢細(xì)想，越想越難受，可是不想，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壁w宴平幽幽地道，安撫她，也是安慰自己。他破了那么多案子，抓了那么多窮兇極惡之徒，也算是立了功德，老天爺若開了眼，定會保佑meimei平安無事。

    阿嬌不知道官爺在想什么，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想尋求一絲慰藉。

    “官爺，我可以拉著你的手睡嗎？”面朝床隔，阿嬌淚眼汪汪地問。

    趙宴平沉默一瞬，道：“可以。”

    說完，趙宴平將左手伸了過來。

    阿嬌破涕為笑，立即將右手搭過去，放在了他寬厚的掌心。

    趙宴平的手指動了動，然后，他曲起手指，輕輕地握住了那涼涼的小手。

    官爺?shù)恼菩暮芘?，阿嬌的心也變暖了，這一晚都沒有再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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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雨還在下，窗外屋里都暗沉沉的，無法根據(jù)天色看出時辰。

    趙宴平剛要起床，忽然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最后那腳步聲停在了門前。

    趙宴平無奈地嘆口氣，真不知道老太太腦袋里在想什么。

    趙老太太什么都沒想，她就是覺得今早孫子起得遲了些，趙老太太便湊到門前聽聽里面有沒有說話聲，如果孫子因為趕路疲憊睡了懶覺，她得提醒孫子快起來，別耽誤去衙門做事。

    趙宴平想左了，低聲喚醒阿嬌。

    阿嬌困倦地應(yīng)了聲。

    趙宴平靠到床隔前道：“老太太又來了，你假裝哼兩聲，然后催我起來?！?/br>
    阿嬌頓時清醒，咽了咽口水，阿嬌配合地演了起來：“官爺，官爺別鬧了，再不起就遲了！”

    那聲音嬌媚中帶著nongnong的慵懶，聽得趙老太太老臉一熱，趕緊走開了。

    趙宴平松了口氣，迅速起床更衣。

    等他穿好，阿嬌也起來了，眼睛周圍干澀不適，阿嬌湊到鏡子前一看，果然腫了。

    “昨晚，昨晚讓官爺見笑了?！卑扇嘀劬?，不好意思地道，這么大的人居然還會因為噩夢哭。

    趙宴平看著她微腫的眼睛，心中一動：“若老太太問起，只說是被我欺負(fù)哭的?！?/br>
    什么？

    阿嬌驚訝地抬起頭，卻只看到官爺?shù)谋秤?，人出去洗臉了?/br>
    阿嬌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官爺?shù)摹捌圬?fù)”是何意，唉，回來就是這點不好，老太太盯得太緊，不得不想法子遮掩。

    阿嬌紅著臉出去了。

    趙老太太早洗漱妥當(dāng)，坐在飯桌旁等著，孫子出來看孫子，阿嬌出來，趙老太太照瞅不誤，聯(lián)系到剛剛聽到的床間媚語，阿嬌那小紅臉、微腫眼便有了另一層意義。

    孫子要的多兇，才能把人給欺負(fù)哭？

    趙老太太看向后院，至此，她是真的相信孫子與小白臉知縣甚至其他俏哥兒都沒什么關(guān)系了，都怪那媒婆瞎猜挑撥，害她白納了一個妾回來！

    需要阿嬌的時候，趙老太太巴不得阿嬌變成一個狐貍精，迷得孫子神魂顛倒?，F(xiàn)在不需要阿嬌去勾引孫子了，趙老太太便又開始擔(dān)心孫子中了阿嬌的**、迷魂湯，將來娶了正妻，孫子仍然貪戀阿嬌的美色，冷落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媳婦。

    這可怎么辦呢？

    趙老太太坐在那里發(fā)愁，腦筋滴溜溜地轉(zhuǎn)。

    趁阿嬌進(jìn)門不久打發(fā)阿嬌走？

    人走了，聘金也沒了，十兩銀子如同白花，還不如留著阿嬌，讓她繼續(xù)伺候?qū)O子，反正孫子再過兩年才會去京城做官，有阿嬌在，也省得孫子憋著難受，到底是一把年紀(jì)的人了，憋久了憋出毛病來，得不償失。等到兩年后，進(jìn)京之前，她再想辦法叫孫子舍了阿嬌。

    下著雨，趙宴平舀了水端到東屋，讓阿嬌進(jìn)來一起洗。

    阿嬌剛要跟上去，趙老太太突然叫住她，不太高興地道：“官爺先洗，你等會兒再進(jìn)去?！?/br>
    一大早就勾得孫子賴床，現(xiàn)在再進(jìn)去，兩個人攪合在一塊兒，成何體統(tǒng)？

    阿嬌從老太太的眼神里猜到了幾分。

    阿嬌有點委屈，明明是官爺叫她演戲的，老太太居然誤會是她先勾的官爺。

    阿嬌算是明白了，老太太只想她晚上勾搭官爺，如果耽誤了官爺白天的正事，老太太便會生氣。

    過了會兒，趙宴平出來了。

    阿嬌背對趙老太太，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趙宴平不解。

    趙老太太突然朝他招手，等趙宴平坐過來了，趙老太太一臉嚴(yán)肅地道：“今早怎么起晚了？雖說是新婚燕爾，但也該節(jié)制，別學(xué)那戲文里的昏君，沉迷美色壞了正事。”

    趙宴平垂著眸子，終于知道阿嬌為何瞪他了。

    第34章

    趙宴平出發(fā)之前, 趁老太太不注意，交代阿嬌暫且先別與老太太提開鋪子的事。

    阿嬌明白，老太太誤會她一大早糾纏官爺, 看她正不順眼, 這個時候去提，八成要黃。

    秋雨淅淅瀝瀝, 趙老太太將阿嬌叫到堂屋，打聽兩人的府城之行，翠娘也湊了過來，聽熱鬧。

    阿嬌與官爺已經(jīng)串過口風(fēng)，絕口不提官爺帶她去逛街還給她買胭脂的事，只說自己白日都與其他知縣帶來的丫鬟們待在一起，對府城的了解只限于馬車?yán)镆姷降囊唤欠比A。

    “官爺洗刷了何二爺?shù)脑┣?，何二爺就只請官爺喝? 沒送點什么？”趙老太太嫌棄地問。

    阿嬌猜測道：“應(yīng)該沒有吧, 官爺也沒跟我多說, 只說他們?nèi)サ氖菓c豐樓?！?/br>
    趙老太太又嫌棄她：“官爺不說，你就不會打聽嗎？”

    阿嬌垂眸道：“官爺在外交際, 我怎好事事過問，壞了本分?！?/br>
    趙老太太聽到“本分”二字，回想阿嬌嫁過來后的一言一行，絲毫沒有狐貍精的做派, 幾次試圖勾引孫子也都是被她趕鴨子上架，忽然就不計較早上那點事了。阿嬌這丫頭, 美貌卻不妖冶，心地也好，愿意花嫁妝銀子給她買藥, 比老家的二兒媳婦還懂得孝順。

    “嗯，是該這樣，以后官爺?shù)氖履闵龠^問?！壁w老太太帶著幾分警告的語氣道。

    阿嬌乖乖應(yīng)下。

    翠娘忍不住嘀咕道：“老太太您可真是的，一會兒嫌小娘子不打聽，一會兒又叫小娘子別過問……”

    “閉嘴，衣裳都洗好了？”趙老太太瞪著翠娘道。

    翠娘腮幫子鼓了起來，指著外面道：“下著雨呢，怎么洗衣裳？”

    趙老太太還是將翠娘攆了出去。

    翠娘走后，趙老太太語重心長地對阿嬌道：“以前我叫你勾引官爺，是因為他總是不肯娶媳婦，我擔(dān)心他是不是長傻了，一心辦案對女人沒興趣，聽你說了官爺在府城的做派，我總算松了口氣，可那種事也不能做太多，一滴精十滴血，一晚一次就行了，隔兩天休息一晚，知道嗎？”

    阿嬌小手攥著袖口，敷衍地點點頭。老太太的心思真是一天一變，話都讓她說了。

    趙老太太去屋里，將昨日的海棠糕拿了出來，分給阿嬌一塊兒：“你乖乖聽我的話，我自會對你好，你若是敢當(dāng)面一套背地里使手段勾引官爺夜夜荒唐，那就別怪我不客氣，這個家到底還是我說了算，官爺再貪你的色，他也得聽我的?！?/br>
    阿嬌拿著趙老太太遞來的海棠糕，心都涼了半截。

    她到現(xiàn)在都沒有服侍過官爺，只得了官爺一句日后可能會變的保證，以前老太太支持她勾引官爺，阿嬌尚且不敢太大膽，現(xiàn)在老太太竟然警告她不許亂來，她若不做點什么，豈不是真的要一直給官爺當(dāng)個假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