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眸子里看不見情緒，唯有他低頭時(shí)潭水般的眸子深處方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恨意。

    ☆、08.遇刺

    攝政王rdquo;三字如同附骨之蛆，一遍一遍響起。

    呂辛榮仰起脖子，倒光酒壺里最后一點(diǎn)在杯中，一飲而干，將酒杯重重地敲在桌上。

    他單只手撐在桌上，扯起一抹怪樣的笑，牽動(dòng)著被酒氣暈染成粉紅色的鳳眸的眼尾微微挑高，晶瑩的酒珠順著唇邊滾落過突出的喉結(jié)。

    攝政王是熘國的戰(zhàn)hellip;hellip;嗝！rdquo;

    喝得醉醺醺的某位官.員兀自捉住旁邊席位上人的衣角念念有詞，好半天才后知后覺氣氛已變，嘴里的話生生被吞回肚里，噎了一下，打了個(gè)十足的酒嗝。

    呂辛榮看了眼惶恐不安正翹首觀望他動(dòng)靜的眾人，心里的輕蔑與煩躁漸濃，不屑地嘲弄著他們給人當(dāng)狗，還這般熱切。

    他用手指骨節(jié)叩擊雞翅木的桌幾，與梧州府僅相隔幾州、緊緊挨著黎夷國的邊境沖州卻被戰(zhàn)火燒得千瘡百孔，那里的百姓流離失所貧困不堪，眼前這張桌子便能換沖州一家人三年口糧。

    這樣的人，竟還妄圖借著他去討好攝政王？

    一個(gè)兩個(gè)都以為他呂辛榮是憑著好養(yǎng)父的垂憐才躋身高位的么？

    宴廳的門留了個(gè)小縫驅(qū)散炭火過熱的暖氣，一股風(fēng)鉆了進(jìn)來，吹起鮮紅色的簾幕。

    呂辛榮似透著紅幕看到了幽深的天井中有個(gè)半大的小子正狼吞虎咽啃著雪白的饅頭，那小子連指甲縫里都是紅的，抓得暄軟的饅頭印著五個(gè)血紅指印。

    眸色深了深，他眼底余光掃過下坐的顧萬林，見他垂著頭屏氣凝神地等著，忽地覺得連顧萬林這種廢物也比在座其他酒囊飯袋好一點(diǎn)。

    他的笑逐漸放大，變成爽朗的笑，被烈酒燙過的喉嚨發(fā)出淳厚低沉的聲音。

    義父惜才如命，諸位皆是熘國的股肱之臣，若他老人家得知必定欣慰。rdquo;

    說罷，他眼珠一轉(zhuǎn)，十分明顯地向顧萬林投去一道目光。

    廖致鴻松松僵直的背，向后倚去長吐口氣，才又直起身板敬呂辛榮一杯酒。

    若說股肱之臣，我等怎么好在呂將軍面前稱股肱呢？我再敬您一杯罷！rdquo;

    呂辛榮意興闌珊，擺擺手，不愿再飲。

    廖致鴻使了個(gè)眼色，身后的婢女再次斟滿酒，跪在呂辛榮腳邊，顫巍巍的雙手捧著酒杯高高舉起。

    請(qǐng)hellip;hellip;呂將軍飲酒。rdquo;

    呂辛榮接過酒剛抿了一點(diǎn)，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把酒杯摔擲在地上，發(fā)出清脆響亮的金石之聲。

    咳咳...咳咳！rdquo;

    心肺處傷口撕心裂肺地疼，咳嗽的聲音里摻著嘶嘶的雜音，拉風(fēng)箱一樣的響動(dòng)。

    廖致鴻臉色一變，他猛地站起來，走兩步踹倒遞酒婢女，急急喊一聲：呂將軍，您沒事吧！這是怎么回事？rdquo;

    呂辛榮一口血涌上嗓子眼，咳出來噴到雞翅木澄黃的光面上，染得滿唇艷色。

    他堪堪平復(fù)下來，抬起手用食指抹過嘴唇，暗紅如墨的血滲在皮膚紋路里。

    啞著聲，他道：無妨，舊傷復(fù)發(fā)。rdquo;

    話音剛落，只見他俊美如神的臉?biāo)查g蒼白如紙，整個(gè)人輕得似羽又重得像山，搖搖晃晃倒在席上。

    顧萬林一個(gè)箭步?jīng)_上來，用手掐住呂辛榮的鼻下人中處，見他當(dāng)真沒動(dòng)靜，也是額頭瀑汗直下。

    席上眾人面面相覷，復(fù)又炸起鍋來，沒個(gè)主意。

    顧萬林豎起眉，扶著呂辛榮對(duì)廖致鴻說：知府大人，人在你宴上出的事，你得拿個(gè)主意吧。rdquo;

    廖致鴻也慌得六神無主，不然依他平時(shí)的性格，小小從六品參軍豈能指揮得動(dòng)他。

    他用衣袖擦擦額角，虛著聲道：那便，那便安置在我府上。rdquo;

    這邊的聲也傳到女眷那邊，小口吃著杏仁茶的趙葉璧忽然聽到呂將軍吐血昏倒了！rdquo;睜大了眼睛。

    陳氏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推推她，都替她急，呂夫人，你快去看看你夫郎！rdquo;

    趙葉璧還沒習(xí)慣呂夫人rdquo;這個(gè)稱呼，經(jīng)人提醒才打了個(gè)激靈，意識(shí)到自家夫君出事了，連忙擱下碗筷，提起裙角一溜小跑過去。

    她看見呂辛榮在顧萬林懷里，顧不得和顧萬林的恩恩怨怨，連忙接過將軍的身子，讓他枕在臂彎里。

    原本她可害怕呂辛榮了，膽小如她聽趙葉芹半夜講呂辛榮的故事，險(xiǎn)些被萬人坑葬rdquo;嚇得睡不著。

    但活生生的呂辛榮此刻卻虛弱成這樣，趙葉璧心里泛起惻隱，取出帕子仔仔細(xì)細(xì)地擦他嘴角殘留的血。

    她剛擦干凈嘴角，又見呂辛榮胸口冬衣都被鮮血染出一塊暗紅，連忙用帕子再去壓住他胸口。

    可是那血像流水止也止不住，都滲到她纖細(xì)潔白的手指上。

    趙葉璧的手指第一回沾這么多血，不住顫抖起來，卻也知道得用力按住。

    怎么會(huì)這樣hellip;hellip;怎么會(huì)這樣hellip;hellip;rdquo;

    她一邊死死按著胸口，想起呂辛榮給她帶的那袋糖丸，眼淚便開始撲簌而下。

    有兩個(gè)府丁來抬呂辛榮去偏院的客房，趙葉璧一路跟著過去，她眼眶紅紅的。

    馮氏帶著千戶娘子等人跟在后頭趕來，便看見這幅光景，瞧著趙葉璧真情實(shí)意的樣子，唏噓感慨道她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