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雙手合十，誦出一句佛號，起身告辭，來到酒樓內(nèi)，登上二樓雅間。

    “別施主，蕭施主。”悟悲推門而入，沖雅間內(nèi)二人執(zhí)禮。

    蕭滿和別北樓立時(shí)起身，朝他回禮：“悟悲大師?！?/br>
    “兩位請勿多禮?！蔽虮攘藗€(gè)請兩人入座的手勢，不打機(jī)鋒，不話委婉，說起正事：“巨靈山秘境之事，貧僧已有耳聞，無世凈宗行事，真是，哎……阿彌陀佛?！?/br>
    蕭滿將茶爐中的火重新點(diǎn)上。別北樓輕理袖擺，轉(zhuǎn)身對悟悲道：“聽聞無世凈宗曾與無極寺交好，我與蕭道友來此，便是為了打聽與無世凈宗有關(guān)的消息。大師可知曉什么？”

    悟悲捻動(dòng)佛珠，面露悲切之色：“當(dāng)年無世凈宗造下滔天罪業(yè)，危害蒼生、罪不可赦，佛門各寺各宗聯(lián)手討伐清理，戰(zhàn)后經(jīng)過商議，決定將與之相關(guān)的一切都焚燒干凈?！?/br>
    “我無極寺，雖曾與無世凈宗交好過，卻不敢私藏，接到命令，和無極寺有關(guān)的資料，悉數(shù)付與一炬，至如今文字方面，均無記載?！?/br>
    “現(xiàn)在寺中已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那一場禍?zhǔn)轮肆?，貧僧知曉的一些，是師祖從他的師長那聽來的?！?/br>
    別北樓：“大師請說?！?/br>
    “無世凈宗供奉的佛有兩位，一位是紅焰帝幢王佛，一位是蓮華游步王佛，據(jù)聞那一場禍?zhǔn)?，乃是因紅焰帝幢王佛而起。”悟悲道，“這位佛，想改造佛門，建造一座無上佛國?！?/br>
    “如何建造？”蕭滿感到好奇。

    悟悲又誦一聲佛號，雙手合十，垂眸嘆息：“用世間那些沒有慧根、入不了佛道之人的靈魂來建造?！?/br>
    僧人用詞委婉，卻也不難想見當(dāng)年那一場災(zāi)禍，有多殘忍血腥，蕭滿指尖微微一顫，蹙起眉道：“按照這樣的思路，世間豈不是只剩下有天賦修行的人了？”

    “沒錯(cuò)?！蔽虮c(diǎn)頭，“紅焰帝幢王佛認(rèn)為，這塵世之中，不向佛的，有心向佛、卻無力向之的，皆該舍棄?！?/br>
    “這不僅是舍棄，這是在舍棄之前，榨干他們最后一點(diǎn)利用價(jià)值?！眲e北樓一針見血道。

    “秘境中的人曾說起過，他們想請回來的，就是紅焰帝幢王佛。”蕭滿垂下眸，語氣甚是復(fù)雜，“沒想到這樣的佛，竟也有人追隨?！?/br>
    悟悲緩慢搖頭：“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蕭施主若四處走走，便會(huì)發(fā)現(xiàn)這樣想的人，甚至想法比這更離譜的人，真的太多太多?！?/br>
    “紅焰帝幢王佛的追隨者再度出現(xiàn)在這世間，并非稀奇之事，我等必須小心提防，不能讓那樣的禍?zhǔn)略侔l(fā)生?！?/br>
    “這一次，多謝蕭施主與別施主，以及當(dāng)時(shí)在秘境中的諸位，不惜自身安危，將他們阻止?！?/br>
    言及此處，悟悲起身，鄭重地朝兩人一拜。

    蕭滿和別北樓趕緊扶起他。悟悲抬起頭時(shí)，眼眸已蒙上一層淚光，末了又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爐上水沸，蕭滿往茶壺中倒扣一勺茶葉，注水泡茶。頭一道的茶湯棄之，第二道泡好后，將預(yù)熱好的茶碗翻過來，倒上八分滿，送到悟悲手邊。

    他問：“那位蓮華游步王佛在這件事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師祖說，蓮華游步王佛持的是與紅焰帝幢王佛相反的意見，于是兩位佛之間起了爭執(zhí)，起了干戈，最后是蓮華游步王佛輸了?！蔽虮溃澳钤谕耷榉稚?，紅焰帝幢王佛沒有殺他，只是封印起來，鎖進(jìn)一座佛塔中?！?/br>
    話畢輕啜一口茶水，垂目嘆息。

    “那一場災(zāi)禍因紅焰帝幢王佛而起，佛門聯(lián)手討伐無世凈宗后，他的下場如何？”別北樓問。

    “佛被滅了?！蔽虮卮稹?/br>
    “那蓮華游步王佛呢？”

    “不曾尋見——連封印他的佛塔已不曾?！?/br>
    雅間內(nèi)變得安靜，三人皆沉默著，蕭滿掀起眼皮，目光落在斜對面的一盞燈上，爾后越過它，飄向二樓欄桿之外，觥籌交錯(cuò)、歡聲笑語不休的酒樓大堂。

    今夜有喜，眾賓歡宴。

    悟悲隨著他的視線看去，輕聲道：“方才所說這些，便是貧僧知曉的，與無世凈宗相關(guān)的所有了?！?/br>
    “多謝大師?！笔挐M和別北樓執(zhí)禮道謝。

    “兩位客氣。”悟悲起身，沖兩人露出一個(gè)笑容，“茶很好，貧僧就告辭了，不必相送。”

    蕭滿雙手合十送別：“悟悲大師慢走。”

    無極寺的僧人離去，映在窗上的影子成雙，蕭滿坐回椅中，沉思片刻，端起手旁那杯酒慢慢喝下。

    蕭滿從前不太喝茶，是因?yàn)椴幌玻F(xiàn)在不喝，是隨了從前的習(xí)慣。不太喝酒也是不喜歡，不過別北樓調(diào)出的酒尚可，他不介意喝一點(diǎn)。

    于是又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