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7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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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多苦,風(fēng)刀霜劍一并當(dāng)之便是了?!?/br> 朱棣倚在柱子上,看著姜星火,忽然說道:“知道嗎?這時候的你才像個人?!?/br> 朱棣這句話,當(dāng)然不是在罵姜星火,而是有感而發(fā),他與姜星火認(rèn)識的這三年,或許姜星火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朱棣親眼見到了姜星火的改變。 這種改變說不上是好是壞,但毫無疑問,現(xiàn)在的姜星火身上比過去多了很多的塵世煙火氣。 “之前不像人嗎?” 朱棣點點頭。 其實有的時候,朱棣都覺得,姜星火實在是太完美了。 如果真有一個什么所謂的“文曲星”,那一定是姜星火的樣子。 而這種過分的完美,卻不夠真實。 姜星火笑而不語,只是把空著的酒杯伸了過來,朱棣給他倒?jié)M了酒。 “干杯。” “干杯。” 朱棣喝下酒,咂摸咂摸味道,帶著幾分熏熏然,真誠地對姜星火說道:“希望你我能全始全終?!?/br> “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我姜星火舉于獄中,合該成一段佳話的。” 姜星火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 對于這個性格復(fù)雜,有時候讓很多人恐懼,有時候卻有讓人覺得有點有趣的皇帝,姜星火的感情也是復(fù)雜的。 朱棣固然是利用他,但兩人幾年相處,未嘗沒有友情摻雜在里面。 而朱棣所代表的皇權(quán),也是姜星火的最后一道考驗。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現(xiàn)在姜星火還不需要去考慮這些問題,只需要喝酒就夠了。 是夜,月明星稀,兩人大醉迷離。 第535章 捐田 “混帳!別跑!” 大皇子府邸里,朱高熾抽出腰帶氣喘吁吁地追著張安世。 “姐夫,姐夫你千萬別激動!” 張安世身手矯捷,眼見被追的無路可逃,“噌”地一下就手腳并用跟個猴似地躥到了樹上,兩腿架著樹干看向地面。 “給我把這樹砍了!” 朱高熾對著侍衛(wèi)下令道,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不過大皇子的命令不能不服從,用他們手中的腰刀雖然不行,但找來斧鋸還是可以的。 “是,殿下?!?/br> 張安世躲在樹上一時無可奈何,其實他也清楚,要是真想把他弄下來,這幾個侍衛(wèi)很容易就能做到,哪還需要找斧鋸? 就在這時,張氏拉著朱瞻基趕了過來。 “這是做什么?” “我今天非打死這混帳不可!” 張氏急忙上前,將朱瞻基擋在自己身后,沖自己丈夫喊道:“您別生氣啊,安世年紀(jì)尚輕,有點叛逆之心也情有可原啊!再說了,他是張家的獨苗,您給他打死了,爹娘怎么辦?有什么話好好說,他還能跑去哪兒呢?”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張安世在那邊大聲嚷嚷:“jiejie,jiejie救命啊!” 聽聞弟弟呼喚,張氏連忙轉(zhuǎn)頭沖張安世招招手:“下來?!?/br> “不行,姐夫要打死我。” 張安世在樹枝上亂晃。 他的這番舉止惹得朱高熾臉色越發(fā)鐵青,指著張安世喝斥道:“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jiejie.” 張安世扯著嗓子喊叫。 這一嗓子讓朱高熾差點沒背過氣去,指著樹上氣急敗壞地吼道:“孽障!孽障!叫你姐也沒用,今天非打死伱不可!” “父親大人您消消氣啊!您別和舅舅計較?!?/br> 看到朱高熾氣勢洶洶,朱瞻基也嚇壞了,拉著他的衣角說道。 朱瞻基拉住朱高熾,對張安世說道:“舅舅,你快點下來?!?/br> 張安世咬了咬牙,“啪”地一下就跳了下來。 張氏嗔怒地瞪了一眼,隨后看向朱高熾,笑瞇瞇地說:“安世年紀(jì)小不懂事,有什么事情慢慢說嘛。” “年紀(jì)??!闖禍倒是不少!” “走,回屋說去?!?/br> 張氏隨后又轉(zhuǎn)頭柔聲勸慰張安世:“你姐夫最近不順,你也得懂事點,知道嗎?” “姐你放心,我知道的?!?/br> 張安世連忙回答。 “準(zhǔn)備好飯菜?!?/br> 張氏吩咐身邊的侍女將酒席擺好。 朱高熾和張安世在張氏的陪同下進了花廳,一群丫鬟婆子立刻上前布置餐桌。 張氏看了張安世一眼,隨即轉(zhuǎn)頭朝著朱高熾微微頷首,示意先坐下再說話。 張氏和張安世一左一右坐下,而朱高熾則坐在了他們上首的主位,朱瞻基挨著張氏坐。 張氏抬眸掃視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了張安世身上:“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你姐夫斟滿酒,難不成還指望著你姐夫親自給你倒酒嗎?” “是?!?/br> 張安世連忙起身給朱高熾倒了杯酒,氣氛算是暫時緩和了下來。 “說說吧,怎么回事?。俊?/br> “你問他?!敝旄邿霙]好氣地說道。 “就是.就是今天有人上門來查田,我給他打回去了?!?/br> “哐當(dāng)~” 張氏的手一抖,酒杯不慎落在了地上,碎了滿地。 “你瘋了吧?滿城的勛貴都查,誰給你的膽子?” 張安世神色有些黯然,只道:“我舍不得。” 是啊,兩年前軍校里的三個少年,如今不過短短兩年光景,人生軌跡就已經(jīng)大不相同了。 徐景昌襲了定國公的爵位,如今給五軍都督府經(jīng)營著產(chǎn)業(yè),算是站穩(wěn)了跟腳,而朱勇雖然因為其父生病,沒能跟著一起去征安南,可這次卻加入了稅卒衛(wèi)跟著一起下鄉(xiāng),也算是有了個大好前程。 可張安世呢? 學(xué)武不成,半途肄業(yè);學(xué)文不就,求官失敗。 除了南京城外千畝田,還有什么呢? 而如今朝廷又要清查勛貴豪強的非法田產(chǎn),這千畝田里,有多少是說不清鬧不明地弄來的,誰也不清楚,但張安世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肯定經(jīng)不起查。 有句話張氏其實說的沒錯,張安世是真的年紀(jì)小不懂事。 在張安世看來,有jiejie姐夫在,國師也算是半個老師,這又不是什么原則性的事情,不過是多占些田地罷了,有什么不能糊弄過去的呢? 可時至今日,別說是朱高熾了,經(jīng)歷了收容和尚那一檔子事的張氏都清楚,現(xiàn)在朝堂上的事情,打不得馬虎眼了。 上次朱高熾被關(guān)了三個月禁閉,勢力可謂是不進反退,這次要是張安世又被人抓到把柄,直接捅到皇帝那里去,北征在即,給皇帝添堵,朱高熾不會背個管教不嚴(yán)的罪名嗎? 就算是只處罰張安世,那不也是在打朱高熾的臉嗎?畢竟,那可是朱高熾的小舅子,就這么一個小舅子! “混帳!” 張氏直接給了張安世一個大逼斗。 張安世懵了。 張氏還想左右開弓,卻被朱高熾一把拽下。 “行了,孩子還小?!?/br> 朱高熾長長地嘆了口氣:“其實jiejie姐夫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一時激憤,你不明白清查勛貴豪強的非法田產(chǎn),是朝廷現(xiàn)在要整頓稅收的政策,這是大事,莫說是你,就是公侯伯家里,該退也是要退的,現(xiàn)在退了以后就沒事了?!?/br> “你缺這點田嗎?這點田,比得上咱家的榮華富貴重要嗎?”張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張安世挨了個大逼斗,從懵圈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也曉得自己好像確實做錯事了。 張安世遲疑了半響,試探性問道:“那咋辦?” “你自己去把之前侵占的田都退了,剩下的田都捐了?!?/br> “???” 張安世驚愕了一瞬間,頓時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朱高熾,說道:“這……” 在張安世想來,把多占的田退了也就得了,其他田干嘛要退呢?退了這一大家子吃啥喝啥? 畢竟,朱高煦和朱高燧肆無忌憚地?fù)уX,但朱高熾本人是不方便置辦什么產(chǎn)業(yè)的,所以其實朱高熾的財產(chǎn),都是掛在張氏一家的名下。 這些田,聽起來很多,但實際上跟那些勛貴里的大地主比,并不算什么,而朱高熾一家維持上下支出和體面的排場,可都是靠著這些田產(chǎn)呢,不然光靠俸祿和賞賜過日子,那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風(fēng)去。 “不留點?”張氏也有些心疼,說白了,還是頭發(fā)長見識短。 “北京沒田嗎?真能把你餓死?” 朱高熾悶了一口酒,看著這兩個拖后腿的豬隊友,是真來氣。 不過他也不可能把張氏休了,這可是老朱生前給他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而且兩人夫妻感情一直都不錯,還有朱瞻基這個羈絆,怎么都不可能割舍開來的,所以也就是心里短暫地埋怨一下,日子該過還得過。 “趕緊去,現(xiàn)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