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彼戊橙粺o奈地笑笑，想起來她就覺得自己很糟糕。

    小螃蟹來這個世界三年多，她從未允許過小螃蟹參加需要在外過夜的活動，游學(xué)、夏立營、打比賽……

    如果她不能陪著小螃蟹一起去，她就絕對不同意小螃蟹參加。

    因?yàn)樗裏o法想象小螃蟹那么小就在只有老師陪同下去夏立營，在外過夜。

    哪怕小螃蟹很想去，和她一再表示能照顧好自己，有好幾個保育員阿姨一起去，班里的所有人都去了。

    她還是拒絕了小螃蟹。

    可小螃蟹太乖了，被拒絕也不會哭鬧，只是很傷心地將自己整理好的行李又一樣樣拿出來放好，偷偷看同學(xué)們發(fā)的照片。

    每每這個時(shí)候宋斐然就會被負(fù)罪感吞沒，她迫切地想要討好女兒，會主動和女兒說：“你想吃冰激凌嗎？可樂要不要？”

    宋斐然還記得當(dāng)初她和心理醫(yī)生說：“她太小了，把她交給誰我也不放心，她晚上一定會害怕會想我，她離不開我，萬一她出一點(diǎn)意外，我一定恨死自己。”

    那時(shí)候心理醫(yī)生和她說：“會不會是你離不開你的女兒？你認(rèn)為她幾歲可以獨(dú)自在外過夜呢？十八歲可以嗎？”

    她幾乎是下意識說：“不可以?！?/br>
    她也是那時(shí)候意識到，她要小螃蟹待在她的可控范圍內(nèi)才會不焦慮，無論小螃蟹幾歲。

    這是病態(tài)的，不正確的。

    所以她愿意接受治療，她希望小螃蟹身心健康地長大，不要像她。

    從心理醫(yī)生那里出來，宋斐然感到前所未有地輕松，她開車回了家。

    推開客廳門進(jìn)去就看見，裴頌蹲在地毯邊，正在和小螃蟹一塊整理她參加夏令營需要用到的行李。

    小螃蟹披著頭發(fā)，按照裴頌說的在一樣樣挑自己的衣服。

    裴頌在替她疊起來放行李箱里，他把每一件都疊得很整齊，衣服褲子襪子分門別類，鞋子也套上了鞋袋放好。

    他們倆都沒留意到宋斐然進(jìn)來了，收拾的熱火朝天。

    “我要帶個手電筒，晚上可以去抓龍蝦?！毙◇π钒岩粋€小手電筒放在衣服下面，小聲說：“敏敏說她會帶桶?！?/br>
    “老師組織你們?nèi)プ埼r嗎？”裴頌問她，她們這次是去珠島，有點(diǎn)遠(yuǎn)，但是老師和保育員很多，夏令營的地方又是當(dāng)?shù)氐南姥萘?xí)營區(qū)里，很安全。

    小螃蟹心虛的更小聲說：“我們偷偷去?！?/br>
    “宋禮歌?！彼戊橙画h(huán)臂站在了她們幾步外，連名帶姓叫她。

    小螃蟹嚇得一激靈，抬頭看見她，更心虛地叫了一聲：“mama，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

    連裴頌也嚇了一跳，宋總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兩個人，那眼神還帶著威脅。

    “不許偷偷去?！彼戊橙徊蝗菥芙^地說：“如果你不打算聽老師的話，我隨時(shí)取消你這次夏令營，把你接回來?！?/br>
    她抬抬下巴命令：“手電筒拿出來?！?/br>
    小螃蟹沒有跟她犟，很聽話地把手電筒拿了出來，先說：“對不起mama，我會聽話的，你不要取消?！?/br>
    我會聽話的。

    這四個字像細(xì)細(xì)的針一樣扎進(jìn)宋斐然心里，她不喜歡聽女兒這樣說，因?yàn)檫@是討好的，就像她小時(shí)候會在每次挨打時(shí)說：我會聽話的，我真的聽話。

    她明明可以用更“平等”的話語來和女兒說清楚，而不是壓迫威脅。

    宋斐然xiele氣一般蹲下身：“對不起寶寶，我剛才語氣太不好了。”

    她只是這樣說，小螃蟹就眼眶發(fā)紅的過來抱住了她的脖子，“沒關(guān)系的mama，我知道你是害怕我有危險(xiǎn)?！彼ぶ戊橙坏哪?，難過地說：“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因?yàn)槟愦饝?yīng)我去夏令營，我就高興得有點(diǎn)不聽話了。”

    宋斐然既想哭又想笑，一抬眼看見蹲在一旁的裴頌眼眶紅了一圈。

    他干嘛？

    裴頌對上她的視線慌忙低下了頭，忙碌地整理已經(jīng)整理好的行李，他第一次見到父母向孩子道歉……

    他在一次次窺探中明白小螃蟹為什么會這么善良健康，身體和心靈都是那么健康。

    因?yàn)樗慰倳狼?，會認(rèn)錯，會意識到自己某句話語氣不好。

    其實(shí)他根本沒有覺得宋總那句話說得不好，不對，如果換成他的父母，他的手電筒已經(jīng)被摔碎。

    他會聽到父親的指責(zé)：“我花那么多錢讓你參加什么夏立營，你還不聽話？”

    也會聽到母親的嘆息：“小頌別惹你爸生氣了，他工作一天那么累……”

    他永遠(yuǎn)不會聽到一句真誠的道歉，哪怕他父親到了這種地步，他每次認(rèn)錯也只是為了騙他的錢去還賭債。

    真好。

    他將那些柔軟的衣服放好，這個別墅里像是一個美好的夢境，他只是旁觀就覺得很幸福。

    ……

    第二天送走小螃蟹，宋總給他放了假。

    但裴頌還是堅(jiān)持來接送她上下班，宋斐然也沒有拒絕。

    當(dāng)天的晚上她有個酒會，是和白世集團(tuán)合作項(xiàng)目首階段的慶功晚宴，她和裴頌說七點(diǎn)來接她。

    裴頌早早就到了晚宴的酒店外。

    露天停車場上停滿了豪車，他仰頭還能隱約看見酒店頂層的一點(diǎn)海藍(lán)色，那是無邊泳池，據(jù)說是江城最大的無邊泳池，不知道有多大。

    四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