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祝深豁然起身，“我說喜歡行了吧！”

    說完，便走了出去。

    鐘衡剛要追，卻被九姐夫攔住了。

    旁邊的九姐淡淡道：“先別追，讓他想一想?！?/br>
    五姐又抿了口茶，“喂，看你剛剛那表情，像是頭一回聽啊?！?/br>
    鐘衡突然有些被人看透秘密的窘迫，可再抬起頭，幾個jiejie又恢復(fù)到平常的笑鬧聊天，將剛才的那段插曲拋之腦后了。

    鐘衡看著門口，不知在想什么。

    的確，是他第一次聽呢。

    第37章

    祝老爺子入座時見鐘衡邊上空蕩蕩的, 便問：“老幺呢？”

    幾個jiejie相視一笑，誰都沒有說話。

    鐘衡低聲說道：“我去找他。”

    五姐意外地看他一眼，九姐還想再阻攔, 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啊你?！?/br>
    九姐夫卻輕輕握住九姐的手, 搖了搖頭。

    老爺子目光明凈，只這么一打量，便隱約看出前因后果來了，只擺擺手說道：“去吧?！?/br>
    鐘衡起身，走了兩步, 又回頭看看老爺子。

    老爺子看出他的顧慮, 和藹對他笑了笑：“你們倆二人世界去吧, 就不等你們吃晚飯了?！彪S后又轉(zhuǎn)頭對席上的其他人道：“都吃吧，都吃吧。”

    鐘衡感激地看他一眼, 離開了飯廳。

    見五姐還沒動筷子，老爺子問她：“小五，怎么了？”

    五姐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為什么當(dāng)初您執(zhí)意要讓深深和鐘衡結(jié)婚??？”

    五姐前年才從婚姻的墳?zāi)估锱莱鰜? 解脫得可謂是大徹大悟, 此后每個弟弟meimei們往里跳，她總少不了規(guī)勸一兩句的。

    在她看來, 自己的弟弟meimei就是天下第一好，誰都配不上。何況祝深又是他們祝家人人心頭的寶貝，越看越覺得鐘衡那樣悶悶的性子難以降伏住他, 今后免不了成為一對怨偶。

    今天本是存著詐祝深的心，想探探他的口風(fēng), 勸他及時止損的，可沒想到祝深卻說他喜歡。

    擲地成音, 眾姐妹都有些意外。

    十幾歲的時候，祝深還喜歡天天將那兩個字掛在嘴邊，可摔過一次跤，傷過一次心，受過一次傷，心里便架起了高墻，再不許別人走進(jìn)去了。

    也正是在今天，五姐才忽然意識到，好像祝深的婚姻，并沒有她想得那么糟糕。

    能喜歡，是好事啊。

    即便之后也許還是會摔跤，傷心，受傷，可為著這一刻的喜歡，好像也是值得的。

    何況，祝深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個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小少爺了，他遠(yuǎn)比他們所有人想象得還要堅(jiān)強(qiáng)。

    老爺子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這處，便問：“你們想知道？”

    席上無人不點(diǎn)頭。

    “那爺爺就和你們講一講。”說著便放下了調(diào)羹，發(fā)出了很清脆的一聲響。只聽他緩緩開口：“其實(shí)爺爺在如意山，見到過阿衡許多回了?！庇謫枺骸澳銈儧]有印象嗎？”

    眾姐妹搖了搖頭。

    老爺子嘆了口氣：“老幺也沒有印象?！?/br>
    祝深自己都不知道，小時候他和發(fā)小們一起玩的時候，鐘衡就在不遠(yuǎn)處凝望著他，因他一句“最討厭私生子了”，鐘衡一直都沒敢靠近他。

    幾天后，祝深去L國跟著Moeen學(xué)畫，直到十五歲才回國。

    這期間，鐘衡每年過年都會悄悄地來到祝宅門口，卻總是失望的。要么是祝深只是匆匆回來幾天，專車接專車送，他連看上一眼都不能。要么是祝家闔家上L國過年去了，整個祝宅都空蕩蕩冷清清的。直到張叔跟老爺子匯報鐘家的二少爺總在祝家門口晃悠時，祝老爺子才想起有這么號人物。

    不過也沒當(dāng)回事，遂就沒叫人趕他走了。

    再見到鐘衡，是祝深十七歲出國的那次。祝老爺子聽說鐘衡已經(jīng)在Y大念書了，和鐘家脫離關(guān)系，不要鐘家一分錢，有骨氣得很，確實(shí)是讓人高看幾眼的，卻不知他為什么又要回到如意山。

    老爺子以為他是在外面過不下去了，來鐘家搖尾乞憐尋求庇護(hù)的，登時便升了車窗，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失望的，只覺自己看走了眼，原先看好的人也不過如此，便吩咐司機(jī)趕快開車走。

    鐘衡看見了他的車，一路追，一路追，追到半山腰車子才停下。

    降下了車窗，老爺子才看見鐘衡滿頭都是血，不由得心一驚，問：“你還好嗎？”

    鐘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請……問……您……”

    “慢慢說?！崩蠣斪咏o他一瓶水。

    鐘衡看著自己滿是血污的手，沒有接下。他退了兩步，做了兩個深呼吸，額上被風(fēng)吹裂的傷口汩汩淌著血，看上去甚是嚇人。

    老爺子想帶他治傷，還沒開口，卻聽鐘衡問道：“請問……祝深……在哪？”

    很輕的一聲，卻竭力保持著聲線的平穩(wěn)。

    老爺子看著年輕人堅(jiān)毅又帶著些許小心翼翼的眼神，這才明白，原來他是來問祝深行蹤的。

    一瞬間，往年所有對他的記憶像珠子一樣被串起來，老爺子仿佛全然明了了。

    可已經(jīng)晚了，老爺子嘆了口氣，說祝深要定居L國，可能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

    說出“永遠(yuǎn)”兩個字的時候，鐘衡眼神好像很受傷，連謝謝也顧不上說，抬起手臂擦了擦眼前滴落著的模糊視線的液體，然后徑直跑下了山去，快得就像是一支離弦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