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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我獨醒在線閱讀 - 第25頁

第25頁

    白歲寒稍有怔然,才反應過來那句“叔叔”是在叫自己。他心中五味雜陳,俯視著這兩個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磨了半晌的牙,才冷靜下來,緩聲問道:“你們知道住在這里的一個叫做谷蘊真的人嗎?”

    觀山拉著觀海的手,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白歲寒的臉,一眼之下又嚇得猛地閉上眼睛,說道:“蘊真哥哥就住在我家隔壁……”

    白歲寒問:“他今天在家嗎?”

    觀海躲在觀山身后,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搖頭小聲說:“不在,前幾天有人闖空門,他就搬到陵陽最有錢的那個池家去暫時避難了?!?/br>
    觀山睜開眼睛,用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喊道:“叔叔!你不要傷害蘊真哥哥!他、他是個好人……”

    這孩子話音里都有哭腔了,白歲寒啼笑皆非地讓他們離開。他扶著拐杖,心內(nèi)又慢慢泛出兩點酸楚,心想,莫不是這對雙胞胎怕他給谷蘊真臉上也劃一刀?

    他在天真的孩童心中,竟是成了那樣險惡的窮兇極惡之徒么。

    白歲寒用手指在左臉上,將那道傷疤從眉梢撫到下巴,觸手極為凹凸不平,可見它當時有多深。他記得光是愈合就消去大半年,自己又分外不珍惜,傷口不知道再次裂開多少回,暴力的原始劃傷與粗糙的愈合過程便令這道疤痕非常丑陋。

    他在夕陽下扶著墻,久久佇立,好像突然間失掉了踽踽獨行的力氣。

    “歲寒?!?/br>
    這聲音有些耳熟,白歲寒回過頭,便看見難得穿得精神抖擻的林聞起,逆著夕陽光,臉上灑滿吟吟的笑意。他快步走過來,眸中含著驚喜的光,殷殷切切地問道:“你是特意眷顧我們逐香樓的嗎?為了我。”

    白歲寒才發(fā)現(xiàn),他停步的地方,離逐香樓大門口不過十幾步的距離。他略有不解地看著林聞起亮著光芒的眼珠,無情地潑他冷水,道:“不是?!?/br>
    林聞起眼里的光就黯了些,他斂起笑意,在心里辨認自作多情與自欺欺人的細微差別,又看著白歲寒的臉,笑道:“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白歲寒撐拐杖往別處走,冷冷道:“不需要,離我遠點?!?/br>
    可惜他雖然不是半身不遂,速度還是很慢,辛辛苦苦走了半天,還沒有走出林聞起的視線范圍。就在他快要拐彎,成功離開身后那人的目光時,林聞起不知好歹地走了過來,綴在他身后。

    這下算是永遠也走不出他的視線范圍了。

    白歲寒不知哪來的薄怒,拿拐杖的手指指節(jié)都掐得發(fā)白,他道:“叫你離我遠點,聽不懂嗎?”

    “聽得懂,但不想聽。”林聞起冷靜地說,“你可以拒絕我,但不可以不給我追求的權力。”

    白歲寒便冷冷地看著他,一縷金色的夕陽余暉染在他眉眼上,令那張微有殘缺的臉顯現(xiàn)出一種無與倫比的、蒼白脆弱的美感。

    林聞起隨池逾在西洋參觀美術館時,曾見過一尊極為漂亮的雕塑,是失去雙臂的美神,那時翻譯解說介紹到什么叫殘缺美,林聞起表示完全無法理解。

    現(xiàn)在他卻忽然頓悟。

    白歲寒的臉似乎不會衰老,此時此年,離他初見他已經(jīng)過去十年。但白歲寒的容貌依舊令人驚艷,撇去那道傷疤,他束起長發(fā),再勾唇一笑,不知道能騙得多少姑娘的芳心暗許。誰又能準確地猜得他的歲數(shù)。

    白歲寒開了口,一個字便是一把刀子,直直地往林聞起最柔軟的心臟處戳。他冷聲道:“何所謂追求?你要的是什么,真當我不知道?不過嘴上抹蜜,心中藏刀而已。無非是得不到的永遠在肖想奢望,你那幾個心眼……”

    林聞起打斷他的話,眸中微有痛色,質(zhì)問道:“我到底踏踏實實跟在你后面碰了十年的釘子,你當真到現(xiàn)在還如此,把我想的這樣齷齪不堪?”

    “你不是嗎?”白歲寒勾起從右耳邊飛落的長發(fā),微微抬眼,他原先基本刻意撇眼避開林聞起的眼神,現(xiàn)在卻主動迎上來,眸帶溫情。林聞起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依舊放任自己看呆了眼。白歲寒便就著那個勾人的視線,轉而嘲弄地冷笑道:“你現(xiàn)在還不齷齪嗎?”

    林聞起恨他給自己一把糖又要戳幾刀,乃至甜膩里要混著血腥味,他無奈苦笑道:“就當我覬覦你,是我膚淺我無恥我下流,你怎么說,都依你?!?/br>
    他們的相處模式許是全天下所有追求者與被追求者里最奇怪的一種。

    林聞起當時那樣想著,卻完全意料不到,以后他和白歲寒關系會變得更怪異,甚至是接近病態(tài)的。

    他還是陪白歲寒回了鞋兒胡同,這個胡同又臟又亂,林聞起幾度都想給白歲寒換個住所,但這件事不像換家具換衣服,不是輕易就可以亂來的。

    何況他知道,白歲寒選擇住在這里,是因為那個逼仄冷清的小院落,確確實實就是曾經(jīng)他的家。于江南流離時他被谷班主撿到,名姓都是谷班主給的。后來他名揚天下,失散的家人找上門來,說他的親生父母一早雙雙去世,留下的房屋就是這一處。

    堂上還供奉著兩人的黑白照片與牌位,去看時,香火經(jīng)常染到一半就斷了。林聞起便知道,想讓白歲寒離開這個地方,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只是在心中深深地疼惜著,他的露水牡丹,為何終日要輾轉在一泊泥沼里。

    他舍不得,他想讓初見時那個眉眼如畫的少年住在最精致的宮殿里,用最講究的物什,隨手拋灑珍珠金銀。他想將凡塵里所有貴重的東西山海般堆在他面前,任他肆意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