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這是又要學(xué)起什么生不同衾，死亦同/xue來了？也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跟他這么個糟老頭子同生共死！造孽、造孽――”

    經(jīng)過付太太的會客室時，掃地阿姨又聽到這貴太太與閨中密友閑談，并發(fā)出還含有外國口音的生疏抱怨。她想到走廊上那些畫，又想起付行光嘴里念念叨叨的“金”字，再一回想，陵陽十幾年前，確實(shí)似乎有個叫做金百雨的伶人，那真是風(fēng)姿綽約。

    只是現(xiàn)在那個金百雨身在何方？怕是他落落寡合，故而早就無人問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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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國荀在鞋兒胡同外游蕩了一上午，沒發(fā)現(xiàn)里面有動靜。他略一思索，找人打聽了白歲寒經(jīng)常彈唱的地方，然后直奔那條街道。

    他的想法很簡單，白歲寒既然曾經(jīng)是魏家人，那就理應(yīng)為魏家謀取好處。

    雖然以前因?yàn)閾狃B(yǎng)不及，表舅一家丟棄了他，但生育之恩畢竟大過天！白歲寒成名之后，表舅上門尋找，他也拒絕認(rèn)祖歸宗，甚至翻臉無情，將他們趕了出去，令他們顏面無存，簡直是一條現(xiàn)成的白眼狼。

    琵琶的曲調(diào)忽然在耳畔響起，魏國荀心中一喜，循著那道清越動聽的樂聲，進(jìn)入了一條頗為逼仄的窄巷子。果真一眼就看到白歲寒坐在地上，一個少女站在他身邊，白歲寒神色專注，似乎在給她演示如何彈琵琶。

    他彈得很慢，于是少女便將指法看得一清二楚，一曲終了，她拍手笑道：“謝謝您??！我一直不知道這兒該怎么按……琴行的老師又都板著臉，我問都不敢問，唔，您真是大好人?！?/br>
    白歲寒臉上露出些許不自在的表情，他倒不是不習(xí)慣被稱贊，只是毀容殘疾之后，很少有人對他笑得如此天真。他輕輕抬頭，問道：“……要再看一遍嗎？”

    然后他忽然看到了少女身后的魏國荀，表情便驀地凝上一層冰雪，冷得可怕。少女似有所感，轉(zhuǎn)身看了看，也被魏國荀高大威猛的身材嚇得一抖，接著她的手背便有什么冰涼的東西貼上來。

    她垂眸，看到白歲寒將琵琶的琴頭貼在了自己手邊，她順勢握住琵琶的身子。白歲寒用琵琶很輕地推她，說：“回家吧，小姑娘?！?/br>
    他看著魏國荀，但少女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便細(xì)聲細(xì)氣地詢問道：“……您認(rèn)識他嗎？”

    白歲寒沒有回答認(rèn)識還是不認(rèn)識，因?yàn)槿绻梢赃x擇，他希望自己永生永世都不要和姓魏的一家人扯上關(guān)系。

    他沒有出聲。魏國荀卻說了話：“他是我表哥，我有點(diǎn)事跟他說，你一個沒關(guān)沒系的女人，難道還想在這旁聽嗎？”

    少女憤然離開后，白歲寒看著魏國荀雙手撐的拐杖，不知道他想到什么，眼中很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些笑意。魏國荀以為他在嘲笑自己，怒從心起，大罵道：“你還他媽的敢笑？不是你那姘頭，我怎么會落得這個地步！媽的！”

    他一步步挪過去，猛地伸手扯白歲寒的長發(fā)，把他按在冷硬的長著青苔的墻上，粗礪的手掐住他削瘦的下巴。當(dāng)他看到白歲寒在自己手中略帶痛苦地皺眉，再對上他薄怒飛揚(yáng)的眼眸，在這一瞬間，魏國荀很容易地理解了林聞起和付行光的想法。

    魏國荀不喜歡男人，但他突然生出了一種躍躍欲試的想法，他摩挲白歲寒鮮紅的嘴唇，覺得觸感比他家里那個蓬頭垢面的女人不知道要軟多少。而白歲寒只是冷冷地望著他，但眼底有不明顯的慌亂。

    盡管雙方都不能正常行動，但毫無疑問，白歲寒的力氣沒有魏國荀的強(qiáng)。

    魏國荀猙獰地問道：“你他媽到底同不同意？那個姓付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嗝屁了，他臨死前要你！要你！你懂嗎？我收了他的錢，你他媽就必須得去上他的床??！”

    “滾你媽的――”白歲寒抄起一邊的紫檀木二胡，揚(yáng)手想對著魏國荀的腦袋砸上去，魏國荀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他覺得白歲寒像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兔子，也或許是病痛大大地削弱了他的體力。白歲寒劇烈地掙扎，臉部和手部的皮膚都在猛烈的反抗里見了血，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狠狠地瞪著他。

    “他媽的――”魏國荀又罵了幾句粗口，他似乎渾然忘了幾個月前為什么自己會被驅(qū)逐出陵陽。他惡向膽邊生，往地上呸得啐了一口痰，低頭說：“我他媽今天就來試試，你有什么值得付行光到死都要惦記的！”

    白歲寒簡直像一只裝在籠子里又截斷了四肢的困獸，嘶吼、哀嚎、哭喊……一切反抗的辦法全都徒然無用，絕望與恐慌在心頭瞬間漫溢成海，將他的呼吸淹沒。魏國荀難聞的氣味快要逼近，他寧死枉污，舌頭已經(jīng)咬得血rou模糊。

    縱被春風(fēng)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要最愛干凈的人染上臟污，便不如要他的命。

    這一刻似乎被無限拉長，白歲寒在判斷黑暗與受辱哪一個率先到來，身上所有的束縛感卻突然消失了。

    一聲rou體砸地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他睜開眼睛，看到魏國荀四腳朝天，狼狽地摔在地上，幾個鬼魅般突然出現(xiàn)的黑衣保鏢圍在他身邊。

    有一個保鏢停在他身邊，恭敬地蹲下來，解釋道：“白先生，對不起，先前我們不確定您是否與此人冰釋前嫌，所以沒有及時出來將他踢走?！?/br>
    白歲寒靠著墻壁，腦子里一陣陣的眩暈感在迭起。他發(fā)現(xiàn)保鏢有些恐懼，然后聽到他誠惶誠恐地說道：“希望您日后與林先生說起的時候，請他包容一下我們這次的失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