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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暴君攻略在線閱讀 - 番外 奇貨居3

番外 奇貨居3

    幽蘭最終還是歸了太子偃, 美人雖如愿以償?shù)搅耸? 然而太子偃心里多少有點不痛快, 幽蘭也是一樣。

    “那賤胚子算什么東西,那個可惡的呂不韋竟花一千金為其贖身……這不僅是讓妾身下不來臺,更是存心栽了太子殿下您的面子??!殿下可不能就這么算了!”紅綃帳暖, 驟雨初歇, 幽蘭躺在太子偃懷里, 趁機吹起了枕邊風。

    如今她已知曉了對方的身份,盡管對于呂不韋讓自己顏面盡失之事依舊耿耿于懷,但同時亦慶幸自己跟對了人。

    一個是趙國太子, 一個是商賈之流,二者自是云泥之別。

    趙偃慵懶地懷抱美人,彼時猶沉浸在溫香軟玉的余韻中,對方嬌聲嬌氣的抱怨卻令他失了幾分興致, 想起之前種種情形, 臉色亦冷了不少……

    幽蘭自知說了不合時宜的話,遂賠笑著親了一下太子偃的臉,藕節(jié)般的粉嫩小臂趁勢摟住對方的脖子,嗲聲道:“不過殿下也無須動氣,一個商人罷了,您想弄死他就像踩死一只蟲子那樣簡單。妾身只是不平則鳴, 殿下有容人之量, 不欲與之計較, 可他倒好, 居然真把那沒長全的死丫頭帶回府上去了……”

    趙偃成功地被幽蘭三言兩語帶偏,聽了她的挑唆之語,心頭惱火更甚:“區(qū)區(qū)一介商賈末流,還膽敢和本太子唱對臺戲?他能為一個黃毛丫頭出價千金,本太子就讓你成為整個趙國最尊貴的女人!”

    這句話正中幽蘭下懷,盡管內(nèi)心喜不自勝,然而她面上卻故作楚楚可憐之態(tài),眼角兒一挑小嘴兒一咬,淚光氤氳腮紅微微,幾乎是要將男人們的魂兒給生生勾了去:“妾身身份卑微,得蒙殿下垂憐,已是三生有幸,從不敢奢望什么名分。即使此后做一名端茶倒水的宮婢仆役,只要能常伴于殿下身邊,亦甘之如飴……”

    “說什么傻話呢!本太子既獨獨相中了你,怎可讓你無名無分?反正本太子已經(jīng)決定了,不管旁人怎么想,這東宮主母的位置非你莫屬!何況我的蘭兒閉月羞花之貌……”趙偃說著,忽然一個翻身將幽蘭牢牢壓住,壞笑著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對方水嫩的小臉蛋,“若只做個打雜跑腿的婢女,豈非暴殄天物?還是說,你后悔跟著本太子了?!”

    “殿下好壞呀,人家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怎么會后悔……唔……”幽蘭嬌嗔未落,便被趙偃封住了紅艷艷的唇。

    燭光曳曳,紅帳輕搖。

    不知過了多久,紅燭才堪堪燃盡,殘留的蠟滴在暗色中一閃一閃。

    一室荼蘼晦暗中,幽蘭睜著眼睛,手中攥著太子偃的腰牌,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特殊的刻紋,那是對方縱情纏綿時塞到她手心里的。

    幽蘭一貫最是在床笫之事上放得開,又擅長體察他人心思,如今得了太子偃的保證,雖說只是個口頭承諾,但也至少說明自己進入東宮是穩(wěn)了。而接下來,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呂不韋當晚便把琉煙從醉仙館帶出,將其安置在了城北一處別苑內(nèi)。

    安排完一應瑣事時已是夜深人靜,街邊巷角早就沒什么人了。

    “能不能叫你的車夫快點兒趕路?都快子時了,再不回去,家里那母老虎就要把我給活吃了!”趙豪坐在馬車里拍著車窗催促,心急如焚。

    “不是你自己要來醉仙館品美酒看美人的么,還偏要拉上我?既然有膽子出去鬼混,就理當承受隨之而來的代價?!眳尾豁f瞥了他一眼,滿不在乎的語氣。

    “你怎么倒打一耙?今天若非你強出風頭,我們倆至于耽誤到現(xiàn)在嗎!反正我不管,今晚我要是挺不過去,殘了廢了或者被掃地出門了,你——呂不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放心,你若真的殘了廢了或是無家可歸了,我自會負責到底?!?/br>
    “你打算如何負責?”

    “我那處別苑有個清掃花房的婆子,雖說又聾又啞,但是勤勞能干人也老實,定不會嫌棄你百無一用。到時候我將你倆撮合撮合,說不定……”

    “去去去!就知道你嘴里說不出啥好話……”聽到對方提及別苑,趙豪不禁又想起那個名叫“琉煙”的小姑娘,立時起了幾分好奇,“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會為一個小丫頭片子花那么多錢,別告訴我你是看上她了……”

    講到這里,見呂不韋仍沉默不語,他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一臉驚恐,似是第一次認識面前之人:“不會真被我說中了吧?這么小的孩子,你也能起歪心思?!”

    “胡說什么呢……”呂不韋無語至極,“我純粹是看她可憐,不忍讓她再受欺凌,等人養(yǎng)好傷,自會將其送還到家人身邊。當然了,就算我再同情她,一個小丫頭無論如何也值不了千金的價,我這么做自然有我的緣由。”

    趙豪在生意場上雖不及呂不韋名頭那樣大,可好歹也是邯鄲城里的商賈名流,腦瓜子自是比常人靈活得多,稍稍一琢磨便茅塞頓開:“哦——我明白了!你其實是在向眾人炫耀自己的財力,好讓他們注意到你!”

    “今晚在場的大多是邯鄲有頭有臉的人物,我讓他們看到我手握的無盡財富,他們便有可能成為我接下來的商機與助力……對于我們這些商人而言,錢財是最有用也是最無用的東西,唯有利益永恒不變。若能用有限之財換得無限利益,豈不美哉?”呂不韋并非一個保守之人,事實上,他曾多次對陷入困境的趙豪施以援手,并且將自己的經(jīng)商之道毫無保留地分享給對方,不計回報無怨無悔。

    而正是因為這份毫無保留的慷慨與仗義,趙豪才視他為至交好友,兩人在生意場上打拼多年,卻一直真心對待彼此,十分難得。

    趙豪似有所悟:“聽起來似乎挺有道理的??山?jīng)過今晚這一遭,你是出名了不假,然而正所謂‘樹大招風’,如今太子偃又被你給得罪了,往后的日子怕是得小心著點?!?/br>
    對于好友誠懇的提醒,呂不韋淡淡應道:“偌大一個邯鄲城又不是只有他趙偃一個人說了算,即便以后成了一國之君,難道所有的人和事都會順應他的心意?但凡行商經(jīng)營,與其說攀附權貴,不如說是游走與各方勢力之間,為自身謀求利益的最大化罷了,很多時候往往越是一片亂象越是機會頻出。我今日來這出就是為了攪亂這邯鄲城的池水,如若趙偃是個聰明人,定不會因一身之氣而對我一個客商懷恨在心?!?/br>
    ·

    夜色愈加深沉,連打更的聲音都漸漸遠去……

    離趙豪的府邸大約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估摸著車夫也累了,左右見街上無人,索性連抽了好幾鞭子,讓馬兒跑得更快些。

    趙豪靠在車窗邊已經(jīng)打起了瞌睡,腦袋如同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

    呂不韋此時也有了幾分倦意,正準備按揉一下太陽xue提提神,孰料上半身突然超前一栽!與此同時,趙豪在睡夢中被馬兒的嘶鳴聲驚醒,整個人差點跌出車廂……

    “怎么回事?”聽見車夫驚魂未定的叫喊,呂不韋當即一掀珠簾,三兩步下了馬車。

    “這,這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從路口冒出來……險些被馬撞上……”車夫支支吾吾指著路中間,儼然驚魂未定。

    呂不韋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見眼前一抹身穿月白輕裳的背影,影影綽綽朦朦朧朧,像是月光凝結而成的幻象,乍一看竟有些不真實。

    “這位姑娘,沒傷著吧?需不需要我們帶你找家醫(yī)館看看?”趙豪跟著下了車,大喇喇地搶著上前獻殷勤。

    那人似乎傷到了腳,起身的動作不太利索,卻不忘優(yōu)雅地撣去衣服上的灰塵,一聽有人喊自己“姑娘”,登時氣鼓鼓地回頭:“你說誰是姑娘?!”

    男人的聲音?

    趙豪傻了眼,原是夜黑風高視線不明,一眼睹見殘星微光下一襲皓衣清影,再加上對方身量纖細,下意識便將其錯當成了夜行迷路的小娘子……此時再定睛,卻見其身材頎長高挑,眉目俊逸如畫,分明是一位豐神俊秀的美男子!

    “公子,公子……等等我們呀!”這時,兩個半大少年從遠處吭哧吭哧一路小跑過來。

    “唉呀媽呀,可算是追上了!”小六停下來,微微喘著氣,“公子走那么快干啥,我和小五差點跟丟了……”

    小五提著燈籠,緊跟了上去:“剛剛我們聽到這邊傳來馬的叫聲,公子沒事吧?”

    “無事?!碑惾苏f完,嘗試著邁開步子,不料腳踝處一陣鉆心的疼痛,疼得他瞬間變了臉色。

    “你家公子應該是崴到了腳,若繼續(xù)走路只怕會加重傷情……”呂不韋適時地打破了沉默。

    小五和小六一聽便急得不行,七嘴八舌地商量。

    “這可如何是好?離驛館還遠著呢……”

    “要不咱倆輪換著把公子背回去?”

    小六悄悄看了一眼異人的身量,默默地把話吞回了肚子里。

    他和小五都只有十四五歲,實在背不了這么高一個人走這么遠的路。

    聽見小五小六對那人的稱呼,又無意間得知他們住在驛館,無形中印證了呂不韋心中的猜測。

    思及此,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呂不韋,夜行趕路趕得太急,不慎傷到了公子,內(nèi)心不勝惶恐懊悔。若公子不嫌棄,不妨讓在下送您回去,就當作是讓在下彌補一二。”

    “不必了,小傷而已。”異人冷冷回了一句。

    豈料,一向心直口快的小六忍不住從旁勸道:“公子,腳崴了可不是小事,大意不得??!何況本就是他害得您受傷,坐一下他的馬車也理所應當。”

    “是啊,公子傷成這樣,肯定是一步路也走不了了……”小五也跟著幫腔。

    于是,異人就這樣半推半就地登上了呂不韋那輛全邯鄲最招搖拉風的馬車。

    初冬的夜晚寒風凜凜,異人一身單薄秋衣走了半天的夜路,手腳胸背皆凍得瑟瑟僵硬,低頭一進馬車便覺陣陣暖香撲面,不一會兒四肢百骸便如化凍消融的春河,暖乎乎的一下子恢復了潺潺活力。

    放松下來的他這才有心思抬眸環(huán)顧四周,只見車內(nèi)亦布置得十分華麗舒適,金絲楠木的雕花車窗可靈活打開,外面罩著厚實的紗簾,坐的地方皆鋪著一層厚而柔軟的獸皮氈毯,兩側各置有一個矮柜案幾,上面擺了幾樣茶點果子……

    小五與小六熄了燈,兩人并排在車前引路,由于呂不韋的馬車外壁的前后左右各鑲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因此即使在夜間行路亦照得周遭亮堂無比,完全用不著燈籠與火把。

    考慮到車內(nèi)還有別人,趙豪也不好繼續(xù)打盹了,一臉嚴肅地正襟危坐。呂不韋一只手肘支在車窗上,眼睛卻望著斜對面端坐如鐘的公子。

    被人用那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視著,異人如芒刺在背,遂皺著眉冷冰冰道:“閣下可知這般盯著人看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

    “抱歉,是在下失態(tài)了……在下只是想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又唯恐貿(mào)然開口有所不妥?!眳尾豁f似是略帶尷尬地笑了笑,眉宇間仿佛真的透出一絲窘迫為難。

    異人心下冷笑,卻面上不顯:“我究竟是什么人,閣下不是已經(jīng)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么?試問在這邯鄲城內(nèi),還有哪個外邦質(zhì)子會落得像秦王孫一樣的境遇?”

    平靜淡漠的語氣,自嘲意味的言辭,卻宛如貓爪上細細柔軟的小絨刺……雖然沒有什么殺傷力,撓起人來卻無法忽視。

    這個秦國來的小公子真是……懟起人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呂不韋有些忍俊不禁,但到底并未真的笑出來。

    二人各自陷入沉默,伴著一路清脆的鈴聲,馬車很快到了驛館門前,異人在小五小六的攙扶下從車上慢慢踱步而下。

    盡管呂不韋此人并未給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是出于禮節(jié),他依然轉(zhuǎn)過身,打算向?qū)Ψ降纻€別,卻見呂不韋從車廂內(nèi)拿出一個小巧的暖爐,不由分說便塞進他手里。

    異人蹙眉:“這是何意?”

    “公子乃秦國王族,身份尊貴。聽說驛館條件簡陋,很多方面難免無法顧及,如今天寒地凍的……”

    異人冷聲打斷:“不需要?!?/br>
    縱使再落魄潦倒,他也從不需要別人的同情與恩惠,尤其是一個商人施以的恩惠。

    呂不韋似乎早知他會是這樣的反應,立刻解釋道:“在下絕無他意,公子亦無需多想。在下只是覺得公子的母國遠在千里之外,即使您的家人再如何關切掛懷,此時也鞭長莫及。公子僑居在外無依無靠,當下唯有多多顧念自己,若是凍壞了身子,往小了說是自己受罪,往大了說…多少也會影響秦趙兩國的邦交?!?/br>
    呂不韋鮮少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說這樣長的一席話,而且字字句句皆站在對方角度上,可以說是真誠之至,耐心至極。

    “公子,咱們屋子里已經(jīng)沒有炭火了,您的身體不能受寒,一個暖爐而已,就收下吧……”小五低聲勸說了句。

    正巧異人打了個噴嚏,之前在平原君府門口站了太久,剛才在馬車的暖廂里一直待著不覺得,這會子從里頭出來吹了一下冷風,鼻塞頭疼的老毛病一股腦兒全竄了上來。

    掌心里的手爐溫暖熨帖,放進被子里應該可以暖一整夜,就這么毅然推拒會不會太傻了?

    可要讓他大大方方接受對方不明動機的好意,也是決計不能的。

    想到這兒,異人抬了抬眼皮,語帶揶揄,眉眼間的冷意卻消融了一些:“看來閣下也并非一介唯利是圖、目光短淺的商賈,一只暖手爐都能扯上兩國邦交,實在令人佩服!只是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平白無故接受一個人的饋贈,這樣吧……”

    他邊說邊伸手拔下挽發(fā)的簪子,往呂不韋手里一塞:“這個給你,就當作我們兩個扯平了?!闭f完,叫上愣在一旁的小五小六抬腳進了驛館,留給呂不韋和趙豪一個干凈利落的背影。

    ·

    隨著驛館大門“嘭——”地關上,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隨即又相繼回到了馬車里。

    回家的路上,趙豪四仰八叉地躺靠著,嘴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揶揄:“哎呀,沒想到這秦國來的小公子年紀不大,脾氣卻不小啊!咱們呂郎君一片真心實意,又是將人送到家門口又是親自送上暖手爐……他倒好,不領情就算了,還繃著張臉,句句話離不了冷嘲熱諷。”

    “人家明明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結果被你喊作了姑娘,還指望他有好臉色?!”呂不韋瞟一眼身旁,見趙豪那幾乎半躺的坐姿越發(fā)不像話,忍不住輕踢了他一腳,“給我坐好?!?/br>
    “我那是眼睛不好,再說了,他那背影瞧著也確實纖細了些,黑燈瞎火的看錯很正常嘛……誒,你怎么幫他說話了?”

    “我不過是陳述事實,何況你不也承認你自己眼神不好么?!?/br>
    “罷了罷了,不和你討論這個了……”趙豪起身勉強伸了個懶腰,轉(zhuǎn)眼見呂不韋手中的簪子成色甚好,欲搶來細瞧,結果剛伸手便被對方打了回去。

    “喂,我就看一眼那簪子,估一下價格,至于這樣嗎?!”

    “我已經(jīng)初步驗過,上好的秦國藍田玉,底價至少兩百金?!眳尾豁f說完,便將那支玉簪揣進袖子里。

    趙豪一聽,詫異地睜大眼:“這么值錢?那,那位小公子豈不是虧大了?你那暖手爐子再精致,也根本不值百金?。 ?/br>
    “有種人寧可自己吃虧,也不想欠別人一分一毫,他大約就是那樣的人吧?!?/br>
    “心氣兒真高!人也是真傻!”趙豪呆愣了半晌,只得由衷發(fā)出喟嘆,“明明都窘迫到那般田地了,還固執(zhí)地堅守著所謂的氣節(jié)與風骨……對了,不韋賢弟,你說那些公子王孫是不是都這副傻乎乎的德性?”

    呂不韋輕蔑一笑:“怎么可能,今晚蒞臨醉仙館的太子殿下就和咱們遇見的這位完全不一樣。而且,我認為這秦國小公子個性鮮明,同時又不乏進退有度,并非如你說的那般迂腐傻氣。”

    趙豪翻了個大白眼:“瞧瞧,這都夸上了……說真的,若對方是個女的,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對人家一見鐘情了……”

    “若他是個女子,相信我,今晚也不會成為你的艷遇?!?/br>
    “為何?”

    呂不韋瞇了眼,諱莫至深地敲了敲車窗:“趙府到了,先想好向尊夫人解釋的說辭吧?!?/br>
    不出所料,不多時,院墻內(nèi)響起婦人堪比河東獅吼的怒罵與趙豪慘兮兮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