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又體會到了紅酒的另一處缺點——它后勁不小，搞得我頭昏腦漲。正當(dāng)我被一陣頭疼弄醒，翻來覆去時，手機響了一下。我懶得理，可下一秒鐘我恍然醒悟，想起那是我專門給楚悉設(shè)置的獨一無二的提示音。由于它太久沒響過了，我對它的反應(yīng)遲鈍了很多。

    我一咕嚕彈了起來，心打樁機似的砰砰直撞。撞得我頭疼腳冷手抖牙打顫，于是剛點開楚悉的信息，手一個哆嗦，不小心按到了發(fā)送鍵——把我那篇作為草稿儲存著的怨聲載道的“檄文”一字不落地發(fā)送了出去。

    霎那間我嚇得扔了手機，化身為一只打洞的土撥鼠，猛把腦袋往被子里鉆，恨不得這輩子就到此結(jié)束了，下輩子再折磨楚悉。

    我當(dāng)了半天縮頭烏龜，手機又響了。聽著自己的太陽xue噗噗直跳，心滋滋地發(fā)癢，我忍不住鉆出來，撲過去把手機撿了起來。

    瞇著眼將屏幕送到面前，慢吞吞睜開一只眼，再慢吞吞睜開另一只，我看見楚悉在信息里寫道，發(fā)張楚王八的照片來看看。

    我張了張嘴，發(fā)了瘋般躺倒在床，兩條腿亂踢著轉(zhuǎn)圈。這么瘋了許久我才喘著粗氣坐起來。因為忍不住要笑，我抿緊嘴唇，回他道，不叫出楚王八了，叫阿蓋。然后發(fā)給了他一張阿蓋少見的伸出腦袋的靚照。

    他自然而然地把話題從我的寵物烏龜上轉(zhuǎn)移了開，問我昨天是不是去那個美術(shù)館開幕式了。你怎么知道？我開玩笑說，你不會真的天天監(jiān)視我吧。?我倒真希望他會這么做。楚悉回消息說那個美術(shù)館主人的父親跟我爸有生意上的聯(lián)系，有同事也在，看到我了。

    我和楚悉冰凍了許久的關(guān)系一夜間恢復(fù)如常。

    他主動發(fā)來的消息對我來說是一劑靈藥，有讓人選擇性失憶的功效。使我可以做到完全忘記這段時間為什么因他感到如此痛苦。

    是靈藥卻不是良藥。這副藥沒有治愈患處的功效，只能止痛，創(chuàng)口隨時可能惡化流膿——我心知肚明，依然愉快地接受。

    他送來的藥對我來說就是深夜的可樂，我根本不在意它能不能治病，就像我知道可樂不能緩解失眠。我只是單純地喜歡它。不論什么東西，產(chǎn)生了“喜歡”就仿佛是用黑色顏料把它美麗的表征涂了一團黑，越喜歡，就想涂得越黑，讓別人分不清它的原本面貌。

    楚悉和我的破冰從來都是這么輕而易舉。當(dāng)然不能歸功于他的溫度，他一點也不炙熱，如果不是我，而是遇到了其他真正結(jié)實的冰面，他肯定花一輩子也溶不開。只能怪我太懶惰，結(jié)出的冰是哈一口熱氣就要散架的殘次品。

    第13章 （1）

    經(jīng)楚悉的提醒，我回想起那件穿在那位禿頭胖子身上貶值了的西裝。腦袋里描繪出楚悉穿西裝的樣子，他身材高挑勻稱，配上正裝利落的剪裁線條，沒有不好看的道理。我想得閑不住，迫不及待跑去挑了一套西裝想要送給他。?正好我也需要一個無法被電話或信息代替，必須見面的契機。

    周末確認了他在，我以要拿東西為借口回了家。楚悉一開門，我就把裝了西服的防塵袋塞進他懷里，說我買的時候沒看尺寸，太大了穿不了，也懶得退，擱在衣柜里占地方，就給他了。

    他轉(zhuǎn)身將衣服放到椅背上，又從茶幾上拿起手機，說，多少錢我給你。反正我也穿不了，我拉開另一把椅子坐下，仰頭望向他，說，就當(dāng)送你的禮物了。楚悉挑了挑眉，垂眼看著我說，無功不受祿。是個堅持要給錢的架勢。

    那就當(dāng)生日禮物，我說。沒有提前這么多送生日禮物的，他繼續(xù)拒絕。我被他那股似乎要跟我完完全全劃清界限的態(tài)度弄得非常不耐煩，一氣之下口不擇言，翻出他不愿意記得卻梗在我心里一點沒模糊的事情——那就把上次強吻我該賠償?shù)木駬p失費和給你開車的勞務(wù)費也一起付了，我大聲說道。

    楚悉明顯一怔，然而這一怔轉(zhuǎn)瞬即逝，迅速恢復(fù)如常，他問我說一共多少錢。我站了起來，奪走他的手機，按到餐桌上。

    氣勢洶洶地和他對視許久后，我說了個負數(shù)，和西裝的價錢加起來等于零。我哎呀一聲，說，正好抵消了。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看他笑了，我也覺出些好笑來，卻莫名感覺給他看見我的笑就輸了，于是快步走向我的房間，假裝找東西。沒想到他跟著我走到門口，站在門邊看著我的一舉一動。我像沒頭蒼蠅似的亂飛，這里看看那里找找，最終從床底下摸出我的毛絨拖鞋，舉起來沖他說，找到了。接著一溜煙從楚悉身旁擠了出去，急急忙忙換上鞋，大喊一聲我走了就撞上大門跑下了樓。

    正當(dāng)我絞盡腦汁地思考下一個見面的借口時，楚悉竟然在第二天晚上給我打來了電話，跟我說他醉了。

    可他一坐上副駕駛我就知道他說了謊。我并沒有聞到多濃的酒氣，至少這點酒氣的量對他來說不是能讓他承認自己喝醉了的程度，而楚悉卻一本正經(jīng)地演著?？此切Σ[瞇的樣子，我忽然生出些沒由來的緊張感，暫時無法決定是陪他演戲還是直截了當(dāng)?shù)卮链┧?/br>
    楚悉沉默了一路，我也沉默了一路，最終選擇了前者。

    停了車，我下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抬手示意他下來。既然決定了要演戲，我就要演得全情投入。跟著他往樓門走，我質(zhì)問他道，你現(xiàn)在的工作是喝酒是嗎，喝的越多掙得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