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沙沙作響，讓出了一條幽深的小道。

    衛(wèi)凌霄踏入了這條見不到底的小道，竹林又窸窸窣窣的合攏，掩蓋了他的身影，也隔絕了外面的討論聲。

    “聽說這位要入魔了?！?/br>
    “看起來……像，煞氣十足，魔氣涌動?！?/br>
    “那這么說，傳聞都是真的？那修真界危矣?！?/br>
    “什么危矣？不是還有除魔聯(lián)盟嗎？少了一位凌霄君，我覺得沒什么印象。”

    “我看不見得……”

    竹林將一切嘈雜的聲響都阻攔在了外面，只留下一片寂靜，只有腳步踩過落葉時發(fā)出的聲響。

    衛(wèi)凌霄終于來到了最深處。

    站在那里的是藥王谷的谷主。不，與其說是“站”，不如說是“種”。

    藥王谷的谷主是一株翠綠的竹子，比一般的竹子要高上許多，枝葉繁茂。

    “凌霄君，好久不見啊。”谷主先打了個聲招呼。

    衛(wèi)凌霄卻沒有打招呼寒暄的意思，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救人。”

    竹子身上的枝丫抖了抖，其中一簇探到了衛(wèi)凌霄的面前：“讓我看看……”

    一片竹葉搭在了謝小意的身上。

    謝小意面色紅潤，呼吸平緩，唇角沾染著一抹殷紅。若不是衛(wèi)凌霄親眼見到他暈倒，也會以為他只是睡著了。

    谷主保持著這個動作沒有動。

    竹林寧靜，連風(fēng)聲都沒有。

    半響，谷主收回了杈子，沒有說話，渾身上下的竹葉都在顫抖，看起來像是在認真思考。

    衛(wèi)凌霄在等待著，在此過程中，靈氣不斷地涌入了謝小意的身軀。

    可謝小意并不能容納這些靈氣，不消片刻，就消散逃逸了出去，此舉只能維持主他最后一口心火不斷，勉強維持性命。

    如此龐大的靈氣消耗，就算是衛(wèi)凌霄，也不免顯露出疲態(tài)?？伤麤]有停手的意思，就算耗盡最后一絲靈氣，也不會停下來。

    “有點難辦……”谷主幽幽道，“難辦啊?！?/br>
    衛(wèi)凌霄只問：“怎么治？”

    谷主搖晃了一下枝丫：“這不是病，治不了的?！?/br>
    衛(wèi)凌霄的動作一滯，往日一向平淡的面容沉了下來，似乎在忍耐什么。

    谷主：“凌霄君，你自己明白的，這不是病?！?/br>
    這是油盡燈枯之相。

    生死有命，壽命天定。長命變短夭折容易，可從未有逆天延命的說法。

    谷主像是看穿世事，帶著老成的語氣，說道：“放松吧，凌霄君。”

    衛(wèi)凌霄沒有動：“我不信。”

    谷主：“再繼續(xù)下去，你靈氣干涸，也護不住他最后一口心火?！?/br>
    衛(wèi)凌霄的眼白處浮現(xiàn)了道道血絲，還是那句話：“我不信?！?/br>
    明明方才還好好的。

    明明兩人好不容易才再度聚首。

    一切都沒開始，就這么措不及防的中斷了。

    他不信。

    谷主勸說道：“這是天命，天命不可違。”

    衛(wèi)凌霄緊緊咬住牙關(guān)，一字一頓地說：“我就是天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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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難難難

    混沌、虛無。

    這里什么都沒有, 無論是聲音還是光芒都不存在，就連黑暗都是一種奢侈。

    謝小意靜靜地漂浮在其中，像是在墜落, 又像是在上升。但因為沒有任何對比物, 并不能分辨出區(qū)別來。

    他就這么躺在一片虛無之中, 過了一剎那，又像是過了亙古萬年。

    不知何時, 一點微弱的光在謝小意的眉心綻放開, 直至將他的整個身軀包裹起來。

    有了光，便生了萬物。

    以謝小意為中心, 向四周擴散開來，逐漸出現(xiàn)了其他的色彩。

    他開始墜落，永無止境般地墜落。

    風(fēng)從他的耳邊刮過，發(fā)出嘩嘩的聲響, 云絮溫柔地繞過了指尖, 又緩緩消散。

    謝小意有了反應(yīng), 濃密的眼睫微弱地顫抖了一下, 但是沒有睜開。

    這種下墜的狀態(tài)十分溫和平靜, 就好像回歸最原始的地方，讓人不想動彈。

    謝小意睡得懶洋洋的, 臉色紅潤，沉溺在夢中不想醒來。

    但夢總有結(jié)束的一天。他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那個人還在等他回去。

    一個疑惑從謝小意的心中冒了出來。

    那個人是誰？

    既然很重要，為什么他想不起他的名字？

    謝小意的記憶就宛如被砸碎的瓷器，碎了一地, 看不出原來精美的模樣。

    他想不起來那個人的名字，于是就沒有醒來的力氣。

    風(fēng)嘩嘩刮過。

    云溫柔纏繞。

    謝小意的手指輕輕一動，云絮輕輕蹭過他的指尖，恍惚間，他聽見一個聲音在呼喚著他的名字。

    在這個聲音下，一部分記憶緩緩復(fù)蘇了過來，

    那個人是……

    是……衛(wèi)凌霄。

    記憶萌芽，生長成了參天大樹，支撐著謝小意蘇醒過來。他用盡渾身力氣，勉強睜開了一條縫隙。在睜眼看向這世界的時候，一切都停滯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