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比上回更嚴(yán)重了數(shù)倍。

    只見他從書架上緩緩拿起一本書，輕輕拂了拂封殼上的灰，翻開了卷邊的頁腳，至最后幾頁，忽然指尖微顫。

    管家忍不住關(guān)切上前去，見他手中拿著燕挽送的書，試探著開口：“大人，您若不喜，我這就幫你還給燕公子。”

    卻見宋意慢慢側(cè)過頭來，一雙不容太多世事的清冷雙眸此刻泛紅凌亂，猶如無聲哀鳴，叫人看了心尖發(fā)顫。

    管事感覺喉嚨一窒，再也說不出話來，一主一仆安靜得像是堆積在倉庫里的灰。

    ……

    太書院的青竹又長(zhǎng)高了不少，下過一場(chǎng)雨后，尤其的綠了。

    向來逃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燕挽在花詩宴上避了寧沉一回，沒想過在太書院也能。

    是以，當(dāng)他被寧沉截下時(shí)，心中并無多少意外，反而有種縮頭也是一刀的淡然。

    花詩宴已經(jīng)過去兩日了，他的氣該消了罷。

    便聽寧沉似笑非笑道：“挽弟躲我躲得好生厲害，分明是共過患難的人了，怎么對(duì)我如此防備，嗯？”

    燕挽從容面對(duì)他，“殿下說笑了，燕挽不曾躲避殿下，上回是見老師與殿下有要事商議，又逢兄長(zhǎng)來接，故而先走了，還望殿下勿要怪罪?！?/br>
    寧沉往前一步，將他抵在墻上，“挽弟一向善于詭辯。”

    燕挽比寧沉矮一些，似他這般姿態(tài)，身影將他完全籠罩，宮人路過不太能看清還有一個(gè)他，只好仰頭：“殿下想罰便罰吧，我的確不該不等殿下先走了?！?/br>
    寧沉俯下首去，鼻尖與他的鼻尖相抵，低聲曖昧：“再裝傻，我吻你了?！?/br>
    “殿下請(qǐng)自重?！?/br>
    到底也沒真的吻下去。

    寧沉撥弄了一下他的眼睫，逗得他眨眼，“為何不要那鐲子，我想給，你就收著，總不會(huì)要你還就是?！?/br>
    燕挽平靜道：“戴不了，給我浪費(fèi)了?！?/br>
    寧沉笑：“你若想戴，我讓人將尺寸改大些?！?/br>
    “殿下別鬧?！?/br>
    “我戴你戴不戴？”

    “……”

    燕挽隱隱感覺太陽xue發(fā)脹，整個(gè)人頭疼得厲害。

    寧沉見他不語，將他的手執(zhí)起來，和自己的對(duì)比著看了看，燕挽的手比他小了一圈，也很纖瘦，“你戴肯定好看。”

    燕挽立即面無表情的將手收了回來，“殿下別再戲弄我了，女子首飾豈是男子能戴的?！?/br>
    還是那么招搖的一個(gè)鐲子，一抬手便藏不住。

    寧沉氣笑了：“我是戲弄你，還是喜歡你，你心里不知？”

    這般熱情實(shí)在很難招架，在遭遇刺殺之事后，他的眼神愈發(fā)露骨，如今連言辭也不掩飾了。

    燕挽亟待脫身，一時(shí)也不知找何借口。

    卻是這時(shí)，一道低沉的宛如玉石流泉般的嗓音冷淡響起——

    “燕留，來一下?！?/br>
    燕挽一喜，朝寧沉身后看去，清貴出塵的雪色身影立于三步之外，宋意淡棕色的瞳眸中一片冷情。

    二度被攪了好事，寧沉站直身體，不緊不慢回過頭去，微微瞇起眼，陰冷喚了一聲：“宋太傅?！?/br>
    宋意未看他，只對(duì)燕挽招了招手，淡淡命令道：“過來?！?/br>
    寧沉一下抓住了燕挽的胳膊。

    他將人往自己的懷里帶了帶，“有什么事就在這里說罷，我與挽弟還有話沒說完?！?/br>
    宋意堪才望向他：“太書院清凈之地，殿下當(dāng)注意言行舉止，傳出去，不好聽的不是殿下的名聲?！?/br>
    “老師言重了?！毖嗤爝B忙站出，和宋意一個(gè)□□臉一個(gè)唱白臉，“殿下，老師找我有要事相商，我們改日再談好不好？”

    寧沉本已控制不住自己渾身的戾氣，聞言頓時(shí)緩下，松開了自己的手。

    他不想逼急了燕挽，令他躲他躲得更兇。

    但也沒打算就這樣草草揭過，道：“今晚來尋我?！?/br>
    燕挽別了寧沉，匆匆跟著宋意離開，一直快到自己的竹屋，方才停下，甚是感激道：

    “多謝老師?！?/br>
    宋意轉(zhuǎn)了個(gè)身，語氣甚是平淡道：“上次你寫的那篇文章很不錯(cuò)，我想問問，你同燕大人外出游歷是什么時(shí)候？”

    燕挽不明白他作何提起這個(gè)，臉上不由斂了兩分笑意，答了一句：“很久了，怎么了老師？”

    “我讀了你批注的《昀風(fēng)本紀(jì)》，你似乎去過渝水。”

    燕挽一愣，“是，偶然去過一回。”

    雪袖之下，指尖逐漸蜷縮進(jìn)手心緊握成拳。

    宋意慢慢道：“渝水是我的故土。”

    燕挽懂了，笑聲贊譽(yù)：“渝水是個(gè)好地方，人杰地靈，怪不得能養(yǎng)出老師這般人物?！?/br>
    宋意已然難以自控，回過頭來，眼神灼灼：“所以……當(dāng)年夢(mèng)浮山上救我的那個(gè)是你？”

    燕挽眼皮一跳，總算想起自己曾在夢(mèng)浮山上救過一個(gè)采藥郎，幫他吸出了蛇毒，還給了他一袋銀錁子。

    所以，那個(gè)人……是宋意？

    等等。

    銀錁子。

    燕挽失神，迎著宋意晦然的眼眸，看他一步一步向他走來，不由退了一步。

    他好似明白了，為何當(dāng)初進(jìn)入太書院，清冷自持的宋意會(huì)一眼注意到他，對(duì)他另翻對(duì)待，卻又在他墜入愛河之后，無情的將他甩開，因?yàn)椤?/br>
    他也在他身上尋找“燕懷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