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頭又催了一聲：“還來不來了？”

    守門小廝一邊應(yīng)著“來了來了”，一邊將門“啪——”地關(guān)上，小公公在外立了一會兒，還是回去復(fù)命了。

    守門小廝回到牌桌上，被一同玩牌的府中其他下人逮著問：“什么事啊，磨磨蹭蹭的?！?/br>
    守門小廝道：“宮里來了信，說要給公子?！?/br>
    便有人說：“再打兩局，再打兩局，我待會替你給?！?/br>
    守門小廝聞言心動，看了眼自己跟前的銀子，就數(shù)他輸?shù)米疃啵婚T心思想贏回來，于是猶豫不決：“再打兩局？”

    “不多，就兩局，公子這會兒都睡了，晚一點也是一樣?！?/br>
    直至夜深。

    牌桌上，玩累了的小廝倒頭趴著睡得熟，月亮越升越高。

    風(fēng)一吹，一封信從其中一人的懷里掉了出來，寂靜無聲。

    ……

    燕挽睡得不是很安穩(wěn)，他總覺得心煩氣躁，冥冥中有點不詳?shù)母杏X，夜半醒來，驚動了畫鶯，畫鶯到跟前來伺候著。

    燕挽道：“點一支安神的香吧。”

    畫鶯應(yīng)是，點了安神的香，安慰道：“公子不必過于憂思，三皇子殿下對您一片癡心，天地可鑒，您就坐等當(dāng)皇子妃吧！”

    燕挽沒有說話，悶了悶聲，問：“jiejie當(dāng)真覺得我適合當(dāng)皇子妃么？”

    畫鶯捂唇笑：“在奴婢心目中，公子是最好的，什么都當(dāng)?shù)?，皇子妃還委屈了您呢?！?/br>
    燕挽笑了一聲，輕輕的，很是悅耳：“只有殿下不嫌棄我了?！?/br>
    畫鶯從他眼中看到了點點情意，愣了愣，自他被退了三次婚后，她幾乎再也沒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平日里如同一汪澄澈而安靜的水，幾乎不起波瀾。

    她心中有數(shù)不盡的欣慰化開：“公子一定會和三皇子殿下長長久久的?！?/br>
    燕挽又笑了笑，睡不著，干脆不睡了。

    就這樣坐到天亮，漱了口，吃了早飯，同平時無異，卻有圣旨早早傳來。

    退婚！

    到底有多少字節(jié)燕挽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這宛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撼動了整個燕家。

    明明婚事由天子欽定，明明寧沉的博弈已經(jīng)贏了，為什么會這樣！

    燕母接受不了，失了體面，當(dāng)眾一把扯住宣旨公公的胳膊：“三皇子殿下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到底怎么想的？”

    公公面無表情道：“三皇子殿下順應(yīng)民意，男子不能為妃！”

    燕挽耳目失聰，渾身冰涼，他立在那里，呆呆地，半晌抬頭喊道：“娘，回來，不要讓公公為難?！?/br>
    燕母放聲痛哭，回來一把抱住燕挽，淚水肆虐：“挽兒，我的寶貝挽兒，你的命怎么那么苦……”

    元春大郡主亦是面容灰敗，好像蒼老了許多，良久嘆了一聲：“好好收拾東西，過兩日離開京都?！?/br>
    出了這樣的事，燕家就真的再也無法在京都立足了。

    燕挽“噗通”跪在地上：“是孫兒的錯，孫兒……”

    他能怎么樣呢。

    換作之前，他現(xiàn)在大概會以死謝罪，他是燕家的罪人。

    元春大郡主扶他起來：“三皇子對你有意，即便你不想，他也是會對你出手，擁有滔天權(quán)勢之人亦有著滔天野心，這不怨你?！?/br>
    怪只怪，燕家生了一個這樣優(yōu)秀的兒子，還將他送到宮中做伴讀，引得皇子也動心。

    燕挽不敢表露出痛苦，哪怕胸口鉆心的疼，他安慰著燕母，安慰著燕父，最后進(jìn)了小祠堂，將自己關(guān)起來反省。

    三日后，他從祠堂出來，很是沉默，見燕府上下都已收拾好了包袱，慢慢道：“娘，我還出去走一圈，馬上回來。”

    這里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哪怕近來回憶并不美好，但他仍有十分深厚的感情。

    茶樓街道他都走熟了，連路邊的乞丐他都熟臉，齊賢居的栗子糕是他最喜歡吃的，趙大嬸的烤紅薯他最喜歡，可惜沒入冬，他吃不到嘴。

    以后，便也吃不到了。

    燕母忍著哀傷點了點頭：“你去罷，喜歡什么盡管買，馬車裝得下?！?/br>
    燕挽抱了她一下，獨自出了門。

    燕母不放心他，派了侍衛(wèi)跟在他后面，未讓燕挽察覺。

    在府中關(guān)的太久好久沒出來走動燕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認(rèn)得他的百姓懵然的停下手中之事看他，而后議論紛紛，燕挽也不在意，流言這把刀已經(jīng)扎不穿他了。

    路過一間酒肆，燕挽停了一步，看了半晌走了進(jìn)去，要了一壇最烈的女兒紅，付了錢。

    他平日喝酒十分克制，因知酒色誤人，淺嘗輒止，今日不知怎地極想醉一場，但他想他應(yīng)是沒有那個骨氣。

    燕挽抱著酒邊喝邊走，看著京都繁華景致忽然笑了出來，他想起了他第一次上街的場景，想起了第一次吃糖葫蘆的事情，每一樁每一件都那樣動人。

    身后兩名侍衛(wèi)悄無聲息的殺死。

    燕挽路過河邊，停了下來，將剩下的半壇子酒埋在柳樹下，道：“再見了，吾之故土。”

    一只手忽然襲上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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