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抬起頭來，最后幾個字已經(jīng)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沈澤猛地轉(zhuǎn)過身來，心狠命往下一沉。

    他原先不是沒有懷疑過，也試探性問過方白，但都被輕巧一句“沒有”帶過，在碼頭帶回林然的時候，也特意交代檢查這方面的問題，直到看到結(jié)果才放下心來，想著也許是用障眼法躲過去了，林然可以，那人心思更細(xì)，可能真的不成問題。

    “阿澤，醫(yī)生說小然該休息了。”孫局看著有些失控的沈澤，上前一步強硬地壓住他的手，然后半貼在沈澤耳側(cè)低聲道：“這事我們回去再商量，現(xiàn)在你不冷靜，在這里只會加重小然的情緒?！?/br>
    沈澤被拖著走出療養(yǎng)院，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言不發(fā)，他現(xiàn)在總算知道方白眼中的冷漠意味著什么。

    他根本就沒想著要活下去。

    無論任務(wù)成功與否。

    就這么干脆利落地切斷了所有的后路，搭上了陳榮的命之后，也賠上了自己的生路，熬不起，拖不起，所以這么快的把林然送出去，這么快取得黑二的信任，因為他沒時間了。

    “兩天后如果我直接把他帶回來，上頭是不是會撤我的職。”沈澤冷靜下來，忽的開口。

    孫局一邊開車，一邊回道：“你現(xiàn)在把我當(dāng)什么，喊一聲局長，還是喊一聲叔。”

    “有差別嗎?！?/br>
    “有，換句話說，你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是倉陽市刑偵大隊的副隊長，還是方白的愛人?！?/br>
    “阿澤，你帶不回他的?！睂O局轉(zhuǎn)過臉來看了沈澤一眼，然后轉(zhuǎn)回視線輕聲道，“這點你比誰都清楚?！?/br>
    比誰都清楚，對啊，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開這個口。

    “回警局吧?！鄙驖砷_口道。

    “先回去睡一覺，你現(xiàn)在不適合工作?！?/br>
    “叔，睡不著的，浪費時間罷了，半道跑出來，手頭還有一大堆事沒有做?！彼荒茏屪约洪e下來，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把荊棘掃干凈，再朝著那人快步走去。

    溫衍在黑二的盯防下寸步難行，閑到發(fā)慌就睡了兩天，他卻不知道，另一頭的沈澤幾乎沒有睡覺。

    兩天后，沈澤終于見到了方白，在昏暗霉臭的車間內(nèi)，成了自己心上唯一的光。

    第20章 破曉

    這里是廢棄已久的工業(yè)開發(fā)區(qū)，車間、工廠都散發(fā)著一股金屬的特殊氣味，還摻雜著不可避免的腐臭陰濕，有些刺鼻，不見天日又不辨東西，死寂陰暗，像是能讓一切沉下去。

    溫衍這兩天將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全都通過手機(jī)發(fā)給了沈澤，在指南提示下，知道黑二埋了炸|彈的時候，溫衍也說不上心頭是什么感覺，理也理不清，只覺得有些荒唐。

    兩邊上百來條人命，對黑二來說，輕巧的像是一個過場，也不顧忌他們這些所謂的“自己人”。

    可是很奇怪的是，沈澤沒有回復(fù)一個字，別說什么“記得吃飯”的問候，連一句“知道了”都不曾有，以致于到后來發(fā)消息的時候，溫衍都想添一句“收到請回復(fù)”。

    后來轉(zhuǎn)念想想，沈澤大概是顧慮到黑二，不敢貿(mào)然行動，誰發(fā)這個消息，主動權(quán)就放在誰手上，自己能保證沈澤那邊是安全環(huán)境，沈澤卻沒這個把握。

    “哥，老大怎么還沒來？再等下去，警方的人就要來了吧?！备跍匮苌磉叺娜司o盯著大門的位置，咽了一口口水。

    溫衍很想開口說“警方的人已經(jīng)來了，可惜你的老大不會來了”，但最后還是裝作不知情的樣子，皺著眉頭沉聲道“再等等”。

    黑二的確沒有來，就躲在離車間千米之外的一輛車上，通過前期裝好的攝像頭看著，他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縱觀全局的局外人，手上握著一個開關(guān)，就等著陷阱里的獵物足夠多的時候，血氣足夠濃的時候，輕輕一摁。

    沈澤如果能死在里面，自己這邊的人全部賠進(jìn)去，也是賺了，甚至包括一個方白。

    所以黑二賭了一把，沒有告訴任何人關(guān)于炸彈的事，但他也知道方白沒那么蠢，只要自己一直藏著不露面，肯定能發(fā)現(xiàn)什么，可惜真到了那時候，他已經(jīng)箭在弦上了，除了繃著演下去之外，再沒有別的選擇。

    車間內(nèi)一片死寂，溫衍知道沈澤的存在，沈澤也知道溫衍要做的事，但就因為那缺少的一點聲響，都被壓著動彈不得。

    這么僵持著也不是辦法，溫衍嘆了一口氣，最終松了松領(lǐng)子站起身來，成了整間車間唯一的落眼點。

    身邊的人看著他突然的動作，忙抓住衣袖往下一扯，“哥，你瘋了嗎，現(xiàn)在附近有什么人都不知道，說不定警方的槍口就對著你呢，你這樣就是找死，不是說好萬事等老大的指令嗎？”

    溫衍垂下眸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車間內(nèi)破碎的窗戶透進(jìn)一股又一股冷風(fēng)，撞在那些散落著的碎紙上，吹的距離很短，但好像能扎在人的身上，如刀戟一般，扎的鮮血淋漓。

    “老大不來了。”溫衍輕聲說著，短短五個字卻叫底下的人全部一怔，他看著躲在最后，一言不發(fā)的一個生面孔，扔到人堆里便很難再找出來的一個人，卻是這個場上除了他和沈澤以外，唯一知道底下裝了炸|彈的人。

    也是黑二放在這個場上真正的眼線。

    “什么叫不來了？”

    “哥，你什么意思？我們要死在這里嗎？”

    溫衍皺了皺眉，底下的人看著他，掙扎許久還是默契著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