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他們千鈞一發(fā)之際果斷選擇了棄船，在周子融接觸到海水的那一瞬間船就炸了，他讓水中崩開的碎片給撞得腦袋發(fā)懵，所幸是在東?；盍诉@么些年，水性好，一大口水嗆進去還能硬著頭皮憋住，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胳膊腿，干脆就放棄掙扎讓身體自己晃晃悠悠地慢慢浮了上去。

    追上來的靈鬼很少，在雙方火炮的狂轟濫炸之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海里，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赤云水師里領(lǐng)兵的年輕將軍發(fā)現(xiàn)自己惹了禍，趕緊把火線往前推，火急火燎地派了兩只小海艦去撈人，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周子融浮在水面上的時候差點以為他已經(jīng)歸西了，一撈上來就立馬嗆出了一大灘水，吐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進了水的連肺再胃全都嘔出來，吐完之后渾身一軟又倒了下去，仰面躺在甲板上喘得像個破風(fēng)箱。

    周子融被砸得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rou，腦子里都仿佛晃蕩晃蕩的全是腥咸的海水，等他們前前后后一收拾完，收兵回港的時候，他模模糊糊地清醒了一會兒，一聽聞?wù)檀蛲炅?，頓時覺得如釋重負，渾身都輕飄飄的，兩眼一翻又昏了過去。

    等周子融再次清醒已經(jīng)是黃昏了，他像是被大象踩了一樣，渾身上下哪哪都又酸又疼，倒抽了幾口涼氣，稍稍一動就難受得不行，幾乎覺得自己沒一塊骨頭是接得上的，等他好不容易費勁巴拉地睜開了眼，就看見東笙搬了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他床邊。

    “醒了？”

    第194章終章黎明東升，晨曦耀世

    東笙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像是拿石灰刷過一道，輪廓利落的眉目之下沉著一片散不去的黑影，直到看見周子融醒了那雙陰沉的眸子里才有了幾分柔和的光亮，但仍舊拉著臉，挑著一對長眉打量著他。

    周子融剛剛在鬼門關(guān)門口溜達了一圈回來，乍一眼看見東笙，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直等他愣了愣，才如夢初醒地想起了什么，驀地瞪大了眼：“往生和……”

    “往生和甲子沒事，”東笙嘴皮子都不怎么掀動地說道，半垂著眼瞼，挑著的眼尾似乎微微松下來了些，“半路上撈著了，都收在吟風(fēng)那，有些損耗過重，要休養(yǎng)幾日?！?/br>
    周子融默默松了口氣，梗著的脖子也放松地癱在了柔軟的枕頭上：“沒事就好。”

    甲子是火靈，被爆炸轟入水中后沒多久就被迫化回了甲子劍中，而往生畢竟是個屬水的，遇水則靈力大增，不光撈到了甲子，還連帶著救回了一個幸存的水兵，接著從水里遁走，繞開了后頭追來的番陽水師，甲子劍左右是塊銅，再怎么淹也沒什么大事，倒是差點把那水兵給憋死。

    他們現(xiàn)在在天魁島島主的行宮里，東笙剛趕到時，看見周子融跟海里撈起來的死魚一樣一動不動，嚇得渾身發(fā)涼，直到現(xiàn)在，他依舊冰冷的指尖還有些心有余悸地打顫。

    “赤云也沒事，他身旁那小子水性好，一直護著他，”東笙一面找話說分散自己的注意，一面忍不住俯身摸了摸周子融的額頭，確定溫度正常才總算放心了下來，“你現(xiàn)在可還有哪處地方不適？”

    周子融被他冰涼的手心激得一個激靈，在東笙準備把手抽回去的那一瞬間飛快地抬手握著，結(jié)果這一動立馬肩膀一陣嘎啦亂響，他嘶了一聲，輕輕揉捏著東笙的手指，皺著眉問道：“你手怎么這么冰？”

    東笙揚了揚眉毛，十分語氣不善地冷哼了一聲：“讓人氣的?！?/br>
    周子融一愣，抬臉看向他。

    東笙想把手抽回來，發(fā)現(xiàn)后者不肯放，又擔(dān)心用力太過拽傷了他，只好放任這亂臣賊子繼續(xù)握著自己的龍爪：“行了，逗你的，你別亂動了，趕緊再養(yǎng)養(yǎng)明日一大早該回去了?！?/br>
    周子融還是不肯放，搭在身子另一側(cè)的右手抬不起來，還不知何時整條右臂被人包了一圈厚實的藥膏，讓紗布裹得像只粽子，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人往自己跟前拽了拽，將東笙大半截胳膊都收到自己的被窩里：“你先進來，我給你暖暖?！?/br>
    周子融此人身體底子實在是好，即便是讓海水腌過一遍，被窩里還是燙得跟火爐一樣，東笙吹了一整天的海風(fēng)，身心俱疲，胳膊一進去就暖得沒了力氣，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陣，屋里除了他倆沒別人，門外有親兵守著，東笙跟自己一到周子融面前就無限薄弱的意志搏斗了一陣，還是向這貌似“溫柔鄉(xiāng)”的“龍?zhí)痘ue”妥協(xié)了。

    他嘆了口氣，周子融一看他臉色變了立馬往里挪出個地兒來，東笙將被子掀開一條縫，趁冷風(fēng)還沒進去太多之前飛快地躺下鉆了進去。

    周子融現(xiàn)在渾身酸疼，僵得像塊鐵板，沒法摟也沒法抱，只能干看著東笙飽飽眼福，可他越看越是心疼，東笙這段時間來每日都在承擔(dān)著十?dāng)?shù)個天罡靈武的損耗，早已精疲力盡，臉上滿是憊色，一躺下就有些抬不起眼皮來，要不是腦子里跟攪漿糊一樣疼，他恐怕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之前醒過一次，聽說仗已經(jīng)打完了……沒什么事就讓往生他們都歇歇吧?！敝茏尤诠諒澞ń堑卣f道，“回頭收好一起帶回去就行了，燕海關(guān)那邊的就讓元錦收著。”

    東笙撩起眼皮白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準了，沉默了好一陣，才又有些猶豫地沉沉說道：“方才你睡著的時候……天魁島的大夫來看過你……你右胳膊現(xiàn)在還有感覺嗎？”

    夜里的海水是寒得刺骨的。

    周子融試著動了動，整條胳膊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樣，指尖都動不了：“……還有點，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

    東笙：“……”

    東笙自然知道他在說屁話，那右胳膊上包的藥膏味道十分濃烈，東笙仰躺在他被窩里就一鼻子的草藥味，心里有些說不出的堵得慌，不敢直視周子融的眼睛：“你回去我再給你找找大夫，肯定有辦法的?！?/br>
    “好，”周子融十分乖巧，“都聽你的?！?/br>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東笙，黃昏的夕陽從紙窗戶外透進來，柔軟地勾在東笙側(cè)臉的輪廓上，沾滿夕陽的長睫時不時地微微扇動兩下，眸中沉斂的光暈好似昏星一般漂亮。

    周子融定定地看著他出了神，忍不住想：能有今天，真好。

    此人的視線仿佛有如實質(zhì)，guntang地熨在東笙的側(cè)臉上，他想熟視無睹都難，半晌后終于忍無可忍地紅著耳根子別開了臉：“行了，睡會吧，別睜個眼發(fā)愣了?！?/br>
    周子融卻沒聽他的，仍睜著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我來之前，就已經(jīng)跟赤云敲定了，那五千黑旗男丁已經(jīng)往南洋送去了?！?/br>
    東笙微微一怔，騙過頭來看向他，正好撞進周子融那灼灼目光中，蘊著夕陽的眸中映著自己怔愣的眼睛。

    只聽周子融道：“等元鯉和羅遲把珠子帶回來，我就能這么看著你發(fā)一輩子的愣了?！?/br>
    東笙心里顫了顫，卡在喉嚨里的話卻堵得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