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習(xí)慣

    福嬸進(jìn)了山洞, 就于齊繡婉說小兩口鬧矛盾，最好的辦法就是暫時分開一天，大家好好冷靜冷靜。

    剛剛聽到福嬸這話的時候, 齊繡婉愣了愣。正想要解釋他們已經(jīng)和好了，但隨即又沉默了。

    不是因為不能言語好不好解釋，而是因為小姑娘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算不算是和好了。

    她在晌午之前服了軟, 雖然周衡說沒有生她的氣，可她分明是見到他黑了臉的。

    周衡看著是個面癱的, 但也還是有很細(xì)微的表情變化的。齊繡婉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能分辨出來周衡的細(xì)微變化的, 或許是在剛開始寄人籬下，總是下意識的看人臉色時開始觀察的。

    福嬸繼續(xù)說道：“讓周衡好好的清靜清靜，才能讓他知道他自己到底想要什么?！?/br>
    福嬸一家開始和周衡接觸的時候, 是因為周衡救了福叔，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周衡好像才二十一二歲, 性子和現(xiàn)在一樣，都一樣冷漠得像是要拒人千里之外。

    雖然救了自己家人，但一開始福嬸一家都是怕周衡的, 就是送些蔬菜和吃的用的都是趁著周衡不在的時候放在了山洞外邊。

    后來外邊打仗，朝廷就連這個邊境的小鎮(zhèn)都要加倍征納稅收。而周家莊本就窮，交了賦稅后哪里還有什么余糧？

    也就是那時候有很多的村民上山找吃食, 臨近莊子的山頭沒有什么危險，但沒過多久, 沒什么危險的山頭都村子和莊子搜刮得差不多了, 然后不得不進(jìn)入危險重重的深山中。

    朝廷鬧得兇，山上的野獸也鬧得兇，有很多人有去無回。

    那時候福嬸一家也差點熬不下去要進(jìn)深山老林了?？删驮谀菚r候總有人隔三差五的在深夜里邊敲響了他們的門, 等他們出來的時候，卻是只有在地上咽了氣的動物。

    幾次之后，福嬸一家大概也知道來人是誰了。

    因為這恩情，所以福嬸這一家對周衡的事情都比自家人的事情要來得積極。

    也因這幾年的相處，福嬸也是知道周衡為什么會有這樣冷漠的性子，還有這么一張面癱臉。

    不和外人來往，常年一個人，他能對誰笑？能對誰說話？

    估計他連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去年福嬸想過要把自己小閨女許給周衡，小閨女對于這個幫助了自己家的恩人雖然怕，但也是同意，但問題是周衡沒點頭，最后這件事才不了了之了。

    要不是月前聽說他用了三兩銀子買了個媳婦，福嬸他們還以為他真要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呢。

    福嬸以為周衡開竅了，可想起剛剛在外邊和周衡說的話，福嬸才意識到他竟然還有這個念頭。

    所以這才著急的想讓周衡一個人呆著冷靜冷靜。

    福嬸想這二十來天身邊有個人陪著他吃飯睡覺，解悶，可能他一下子沒感覺出來與平時有什么區(qū)別，但如果讓他自己一個待著了，他肯定是能察覺得出來的有什么不同，這個時候他就知道身邊有個人到底多好了。

    想到這，更是卯足了勁勸小媳婦：“再說了，今晚和明天也算是騰了一天空給他了，讓他去做自己的事?！?/br>
    聽到這，齊繡婉動搖了。

    周衡沒日沒夜的都待在山洞，就是了保護自己，她拖累得他都不能去做自己的事情，說不定他今日黑臉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

    而自己老早就決定要獨立一些，可還是因為自己的膽怯而一直厚著臉皮依賴著他。

    雖然他從沒有說什么，但齊繡婉還是知道做人要厚道的。

    這個道理，驕縱了十六年的小姑娘還是在落難之后才明白的。

    除了這個理由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她確實該慢慢的適應(yīng)周衡不在自己的身邊的日子了。

    不管將來會怎么樣，她這么依賴周衡，依賴到離不開他，對他來說確實是個負(fù)擔(dān)。

    想到這后，齊繡婉才下了決定，朝著福嬸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福嬸就知道這事成了。

    領(lǐng)著小媳婦出了山洞，面對上周衡的時候，可一點都沒有把人家媳婦拐走的心理負(fù)擔(dān)，反倒面帶笑意的道：“周衡，今晚小婉就到我們家去住一晚，明天太陽落山前把人給你送上來，正好你也可以抽空忙一下其他事情?！?/br>
    周衡聞言，看了眼福嬸身后低著頭的小啞巴，緘默不語了片刻然后才淡漠的道：“等一會，把藥帶著下去?！?/br>
    說著，轉(zhuǎn)身進(jìn)了山洞，把之前在鎮(zhèn)上抓來又重新調(diào)配過后的藥分了兩包包著拿了出來。

    把兩貼藥遞給福嬸，同時交代：“今晚和明天早中晚的，一貼熬兩回，第一回三碗水熬成一碗，第二回兩碗水熬成一碗，在飯后喝?！?/br>
    聽著周衡清清冷冷的嗓音一個字一個的交代著熬藥的事項，齊繡婉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些暖卻又覺得苦澀。

    她以前想不明白周衡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現(xiàn)在更是想不明白。

    因為他對自己這么好，所以每每想起來真能順利回家后，她就越發(fā)舍不得他，想要回到家后還能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留在他的身邊。

    可他昨天像是拒絕了自己，雖然今天好像是反悔了，可她還是一點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在他眼里，她和小瘸子到底有沒有區(qū)別？或者都是一樣的，一樣只是見到了，然后就只是想要救下來的小可憐？

    腦袋亂糟糟的，也苦澀澀的，她很明白自己這是怎么了。

    在昨天自己說出那樣的話后，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喜歡上周衡了。

    她以前雖然一無是處，可不傻，她明白喜歡一個人是怎么樣的感受。

    喜歡一個人就是信賴他，就是見不到他的時候想他，他在的時候總?cè)滩蛔⊥悼此鼤驗樗唤?jīng)意的一句暖心的而感動，會因為他生氣而變得多疑。

    她明白自己的這種感覺，但她也知道周衡不喜歡自己，所以她暗暗的告訴自己要拎得清，不能想太多，往后也不能太過麻煩周衡了，她欠他太多了，她現(xiàn)在都覺得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等福嬸拿過草藥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下山，跟在她身后的小媳婦卻是沒忍住轉(zhuǎn)了身，小碎步的跑到了周衡的面前。

    周衡愣了一下，但隨即又明白了過來。小啞巴應(yīng)當(dāng)是后悔了，畢竟從市集上把她帶回來到現(xiàn)在，還從來沒在山洞之外的地方過夜過。

    但下一瞬，小啞巴只是張了張口說了一句話后，又轉(zhuǎn)身往福嬸的方向跑了過去。

    看著小啞巴隨著福嬸出了院子的木欄門，再在山間慢慢消息，周衡蹙起了眉頭。

    小啞巴剛剛說，她以后會盡量不再給他添麻煩的。

    周衡確實是不喜歡麻煩，但看到她這么說，莫名覺得有一些不得勁。

    ***

    再說齊繡婉下午跟著福嬸回家的時候，嘮嗑完準(zhǔn)備回家做飯的人遇上她們后，都好奇的往福嬸領(lǐng)著的小姑娘望去。

    齊繡婉緊緊地跟在了福嬸的身邊。福嬸知曉她是怕的，所以挽著她的手，讓她別怕。

    在道上的村婦忍不住笑問道：“福嬸，你這是給虎子領(lǐng)小媳婦回家呢，這小姑娘長得可真俊，你家虎子艷福不淺呀。”

    福嬸聽了，頓時黑了臉，“瞎說什么，這是周衡的媳婦！”

    一聽到是周衡的媳婦，道上的幾個婦人都變了臉色，還有一個婦人更是見過一樣瞪著跟在福嬸身邊的小姑娘。

    “這是那雜種買來的媳婦？！”

    聽到這話，福嬸才注意到了在幾個人身后的一個婦人。看到婦人的時候，福嬸臉色瞬間黑成了鍋底。

    齊繡婉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那話中的“雜種”說的是誰。

    有人在罵周衡，原本是頭低低的齊繡婉驀地抬起了頭，往說話那人瞪去。

    罵人的一個四五十歲的又黑又壯的婦人，是周衡的后娘李寡婦。

    福嬸也瞪向了李寡婦，被兩個人等著，李寡婦卻是一點都不發(fā)怵。

    上下打量了一遍瞪著自己的齊繡婉，然后朝著其他幾個婦人說道：“你們瞧瞧，瞧瞧那個雜種，我雖然是后娘，可我也沒怎么虧待過他吧，誰知道他離家出走還眼巴巴的湊上去給人當(dāng)兒子，現(xiàn)在有本事了，也不知道幫襯著家里，他弟弟都還沒娶親呢，他倒是花了三兩銀子買了個媳婦，而且新媳婦進(jìn)門，別說是敬茶了，連他老娘都沒來看一眼，他這樣不孝，遲早會被天打雷劈遭報應(yīng)的！”

    大家伙心里有譜，雖然怕周衡，但也大概知道周衡小時候遭受過什么苦的，但大家伙都不想淌這個渾水，只看笑話不搭腔。

    但福嬸哪里忍得了，隨即朝著李寡婦“呸”了一聲：“黑心肝一口一個兒子，周衡的親娘二十幾年就死了，你差點沒把人打死，你算哪門子的娘，你不就是想圖周衡的銀子么，自己兒子把家里的底子掏空了，又想禍害周衡，你還要不要臉？！”

    李寡婦被拆穿了心思，瞪眼罵道：“就算是后娘又咋啦，那雜種照樣還是我兒子，我圖我兒子的銀子關(guān)你屁事。你還不如說說看你們一家這些年占了我們家多少好處，我這都還沒和你們算呢，今天你又去我兒子那貪了什么東西，你肯定是說了什么花言巧語把他拿來孝敬我的東西給哄騙來了，趁現(xiàn)在我好說話，把東西都拿出來！”

    落后的窮鄉(xiāng)僻壤，極品多了去了，李寡婦也是個中翹楚。

    兩眼放光的朝著福嬸的背簍看去，隱隱看得見里邊是有東西的。心想那雜種是個獵戶，那背簍里裝的肯定是野.味，想到自己因為親生兒子把家里的銀子都拿去賭了，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沾過葷腥了，嘴饞得很。

    因為嘴饞，膽子也跟著大了不少，心生了要搶東西的沖動。

    李寡婦心里邊想著繼子也是兒子，況且對于那個雖然已經(jīng)長得很是健壯的繼子，李寡婦依然停留在被自己拿著棍棒打罵不還手受氣包的形象上，所以也不怎么怕。

    以前是怕那周衡回來和她搶房契搶田產(chǎn)時，周家莊的人會幫他，所以一直避開周衡走，更是傳出周衡殺過人的事，讓莊子里邊的人遠(yuǎn)離周衡，這樣他就沒法子把這些田產(chǎn)房契拿走了。

    只是怎么也沒料到，那些房契和田產(chǎn)都給周德全給敗光了。沒了這些東西，所以她現(xiàn)在可一點都不怕見到周衡，又聽說前不久周衡打了個熊瞎子到鎮(zhèn)上，得了不少銀子，心里還琢磨著過幾天上山去找周衡賣賣慘，讓他幫襯幫襯家里。

    李寡婦臉皮厚得大家伙都快看不下去了，但都知道她兇悍起來的模樣，所以誰也沒吭聲。

    福嬸懶得和她再爭論，拉著齊繡婉就走，還安撫道：“你別怕，咱不理她就是了?！?/br>
    李寡婦哪里肯放過到嘴的rou，所以忙攔住了她們的去路，威脅道：“把背簍的東西留下來，不然誰都別想走?！?/br>
    李寡婦確實是個厚臉皮的，厚臉皮的程度讓人咋舌。

    福嬸黑著臉，冷聲道：“做夢！”

    李寡婦也不廢話，直接沖上上去上手搶。

    看李寡婦沖過來，福嬸面色一緊，忙把周衡的小媳婦護在了身后，抵擋壯碩的李寡婦。

    福嬸也不是讓人好拿捏的軟柿子，李寡婦上來撓她，她也去扯李寡婦的頭發(fā)，但因身形落了下風(fēng)。

    李寡婦邊搶邊罵道：“你個老娘皮趕緊把東西都吐出來，把以前占咱們家的便宜都吐出來！”

    這是搶東西還要打人的節(jié)奏呀！

    在李寡婦鬧起來的時候，早早有人跑去通知福嬸的兒子。

    那邊有人去找周虎兄弟，這邊卻是很精彩。

    李寡婦根本沒把那小啞巴放在眼里，只想把福嬸的背簍搶過來。所以誰都沒想到那柔柔弱弱，風(fēng)一吹都倒的小姑娘在福嬸后退李寡婦逼近的時候，竟然伸出了腳絆倒了李寡婦，然后更是在李寡婦還在震驚中，她又在李寡婦的背上補上了一腳。

    這哪里還是那個膽子小，見人就躲到周衡身后的小媳婦？！

    福嬸嘴巴張得大大的，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忙拉了她的手腕就逃跑。

    李寡婦頓時反應(yīng)了過來，然后快速的爬了起來，在后面邊追邊罵：“你個小蹄子敢踹老娘，老娘不打殘你，你還不知道誰是才你的婆婆！”

    齊繡婉心里其實是害怕的，但比起害怕，她更聽不得別人咒罵周衡，這個人還是差點把周衡打死的后娘。

    想起周衡背上那些斑駁的條痕，她那會心里完全沒有了怯意，全然只剩下憤怒。

    憤怒讓她暫時忘記了害怕，讓她出腳絆倒了那個婦人，即使這樣，她都覺得不解氣。所以她做了即便身為千金小姐都沒有做過的事情，狠狠的踹了那個婦人一腳。

    被福嬸拖著逃跑，可心里卻沒有那種驚慌而逃的害怕，反而覺得剛剛那一腳踹得還不夠重。

    周虎兄弟倆很快就趕來了，福嬸見有了靠山，頓時松了一口氣。

    兄弟倆把自己娘和周衡的小媳婦都護在了身后，然后瞪向李寡婦。

    李寡婦再壯碩都沒有那兩個高壯的年輕男人壯，一時慫了，不敢硬碰硬的，只立即坐到了地上哀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