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應該是那個時候滑落下來的。 她走在隊伍最后,自己沒感覺到掉東西, 便也沒有其他人發(fā)現(xiàn)。 或者, 下一個節(jié)目的表演者會撿到嗎? 短短一倏之間。 林歲歲想了很多很多。 但想多少都沒有用, 她怎么都沒辦法、現(xiàn)在奔下臺去找。 燈光照在她身上。 李俊才手臂往下一落。 所有人都準備就緒。 但提琴沒有按照約定、開始演奏。 甚至,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 明明接著音響, 卻只有低頻的“嘶啦嘶啦”電流音, 透過話筒、傳入耳膜。 合唱隊伍里, 已經(jīng)有人偷偷瞄向林歲歲方向, 似是疑惑。 空氣仿佛凝固。 林歲歲再次用力深吸一口氣。 事實上,這會兒,她并非全聾狀態(tài)。 老天像是開了個玩笑一般,竟然在這時能讓她聽到一些細碎雜音,并不甚清晰。 并不是好轉(zhuǎn)、也沒有加重。 就和醫(yī)生診斷那樣, 由于是心理誘因?qū)е率敚g或會有各種起伏,單看心理狀態(tài)。 低音提琴個大、太過顯眼,靜默時間太長,底下觀眾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 再不開始,這個節(jié)目就會成為演出事故。 林歲歲小臂輕輕顫抖,努力抬起琴弓。 如同約定好那般,拉出第一聲。 “吱呀——” 聲音近乎刺耳。 且,完完整整地從音響里傳出來。 林歲歲聽不清晰,但她練琴多年,下去第一下,只憑手感、就知道要糟。 全場嘩然。 倏忽間。 林歲歲徹底死心。 耳朵聽不見,就像是看不見前路的戰(zhàn)士,蒙著眼前進,哪怕拿著刀、也無法上陣殺敵了。 她找不到音準。 注定再也拿不起琴了。 怎么辦呢。 不僅僅是自己丟臉,沒能和陸城合奏一次。 連同學多日的努力排練,都要因為她、而徹底泡湯。 她成了罪人。 …… 舞臺下,各處皆是不明所以的竊竊私語。 李俊才有些緊張地盯著林歲歲,似乎在踟躕。 后臺,主持人在和老師商量,要不要趕緊上來救場。 正在此刻。 “唰”地一聲。 舞臺另一頭,陸城在眾目睽睽之下,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他旁若無人、走到林歲歲身邊,扶住琴頸,微微彎下腰,寬闊后背將所有窺探視線擋住。 像個從天而降的王子一樣,閃閃發(fā)光。 眼睛一掃,陸城就知道了原因。 “……助聽器掉了?還能聽到我聲音嗎?” 兩人距離湊得極近。 講話時,幾乎是四目相對。 林歲歲能勉強聽到一點點氣流尾音,再配合唇形,差不多能猜到他在問什么。 她紅著眼眶,輕輕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 見狀,陸城漫不經(jīng)心地笑起來。 頓了頓,又捏了捏她耳垂,動作和表情、都帶著安撫意味。 為了讓林歲歲看得清楚,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繼續(xù)拉。別擔心,我會配合你。” “……” “meimei,我在呢。別怕,我會罩你。” 次日。 元旦假期正式開始。 說是小長假,實際上,不過也就比周末多一天。 但對于林歲歲來說,這么個假期,真是叫人感激不盡。至少,她不用去面對流言蜚語、詫異目光,鋪天蓋地。 陸城那在舞臺上驚世駭俗的舉動,成功將兩人都推上了風口浪尖,成為話題中心。 好在,表演順利完成。 她聽不清自己拉了什么,只能模模糊糊聽到一點點雜音。 不過練琴多年,哪怕失聰,節(jié)奏感也不會立刻消散。 陸城的話,在那一刻,給了她無盡勇氣。 反正就硬拉唄。 硬著頭皮,不考慮配合、不考慮別人,只當做是一個人的舞臺,只要自己拉得準、琴聲好聽,就算是萬事大吉。 熬到一曲終了。 林歲歲小心翼翼地、偷偷用余光覷了覷李俊才和同學們,覺得自己剛剛應該沒出什么錯。 只是可惜了,沒能聽到與陸城合奏是什么樣。 到底是給他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回憶。 哪怕樣子不夠美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只覺得在禮堂里、一分鐘都沒法堅持下去,轉(zhuǎn)過身,落荒而逃。 …… 一覺醒來。 新年了。 昨夜下了一夜雪。出乎意料,江城的路面,竟然也積上了雪。 像是命中注定般,新的一年,或許會是個浪漫的年份。 上午十點多。 林歲歲眼睛動了動,從光怪陸離的世界中醒來。 家里安安靜靜,張美慧沒有回來。 她撐著手肘,坐起身,把手機摸過來。 各種祝福鋪天蓋地,大多是廣告消息、或是同學群發(fā)。 置頂對話框里,張美慧給她發(fā)了個三千塊的紅包,沒有什么留言。 好半天。 林歲歲盯著屏幕,一點一點,徹底清醒。 想了想,她回了個:【謝謝mama。新年快樂。】 石沉大海。 林歲歲也沒在意,將屏幕切回桌面,爬起來洗漱吃飯。 新年第一天,該做什么呢?好像做什么都不合適。昨天才發(fā)生了那樣的事,該叫人如何靜下心來呢? 就在她端著玻璃杯、出神功夫。 手機在茶幾上劇烈震動起來。 林歲歲趕緊跑過去,沒有仔細看是誰,順手接起來,“喂?” 電話那頭,笑聲低沉迷人。 男生漫不經(jīng)心地說:“新年快樂。” ……居然是陸城。 隔著漫長電波,林歲歲的臉“唰”一下紅了,磕磕絆絆地答道:“新、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