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斫呼吸一滯，剛才還活力滿滿的鳥兒，竟然又重新像之前一樣跌落在他的腳尖前。

    羽毛上的水珠還未干，周圍是千篇一律的樹木，他像還站在原地，不久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過。

    喉嚨干澀令他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那只小到能被抓在掌心里的鳥兒，此時在他的眼中無比詭異。不是因?yàn)轼B兒，而是因?yàn)槭捌鹚哪莻€人。

    狄斫再次緩緩伸出手，那只鳥兒突兀地動了一下，腹部鼓動起伏，像是還有呼吸。

    頃刻間，它從腹部爆裂開，整個身軀炸開成一堆血rou模糊的爛rou。

    粘稠的血液與猩紅rou末四下濺開，蒼翠的葉片布滿濺射的血滴。血腥味夾雜著其他莫名的味道拼命往鼻腔內(nèi)涌，幾乎讓人窒息。

    狄斫的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他緊緊閉上眼瞼，視野內(nèi)一片猩紅。

    “狄斫，狄斫？”

    狄斫猛然吸著氣從床上坐起，呼吸急促，渾身肌rou僵硬，很快便強(qiáng)迫自己放松下來。秦霄蜀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給他支撐，隱蔽地調(diào)整位置讓他靠在自己肩頭。

    “做噩夢了嗎？”秦霄蜀聲音放輕了，滿溢的關(guān)切毫不隱藏。

    他的掌心在對方的后背輕撫，稍往上一點(diǎn)便是脆弱纖細(xì)的脖頸，狄斫像是還沒回過神來，他的手便大膽放上去。

    薄薄的汗在掌心之下觸感分明，心中隱隱的竊喜被心疼替代，秦霄蜀不再動作，靜靜等待狄斫呼吸平穩(wěn)。

    狄斫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對他的小動作有所察覺，疲倦?yún)s讓他不想動彈，那股血腥味像是還縈繞在鼻尖。

    良久，悶悶的聲音才傳出來：“不算噩夢。夢境是記憶的變形和重組，難以預(yù)料它會變成什么樣?！?/br>
    秦霄蜀輕撫他的后頸：“是你那些糟糕的記憶在困擾你？”

    “也許吧。”狄斫的聲音低落，他不確定那是記憶還是臆想。

    夢里出現(xiàn)的那個人當(dāng)年來找過板爺，狄斫連他的臉都沒看清，就被師父支開，那是第一回 師父有事要避開他。

    狄斫將身體的重心后移，不再倚靠秦霄蜀，輕呼出一口氣：“你怎么進(jìn)來了?！?/br>
    秦霄蜀認(rèn)真看了他略顯憔悴的臉色，不過一瞬間他就恢復(fù)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秦霄蜀說道：“你說好要在也行睡覺之前回來，看著他入睡的，你回來晚了。”

    “嗯?！钡翼降念^又垂下了一點(diǎn)。他回來時也行已經(jīng)睡熟，他放輕動作洗漱完就直接回了房。

    秦霄蜀試探著問道：“事情很麻煩嗎？”

    “有一個牧師找上門來，他說，傷害周小姐的人是墮天使賁薨的使者，賁薨要找回他的戒指?！钡翼秸f道，他對那些不了解。

    秦霄蜀像是知道他的不解，柔聲道：“賁薨的能力是失去?！?/br>
    狄斫抬頭看著他，秦霄蜀繼續(xù)說道：“他會讓人失去所擁有的東西，并不一定是實(shí)物，也包括親人、朋友?！?/br>
    “這也是你從書上看到的嗎？”狄斫問道。

    他注視著他，目光澄澈，沒有雜質(zhì)，秦霄蜀的聲音被收緊的肌rou哽在喉嚨里，下意識點(diǎn)頭。

    “我并不關(guān)心墮天使，”狄斫放輕了聲音，“我所擔(dān)心的是周小姐?！?/br>
    秦霄蜀心底忍不住泛酸：“她不是已經(jīng)被你安排好了嗎？”

    狄斫搖搖頭：“她的情況……我說不清楚。但沒有那么簡單，想也知道，沒有人會短時間內(nèi)失去那么多血，還能安然無恙地回來?！?/br>
    這倒是，周慧子回來那晚，還有力氣給人家一悶棍呢。秦霄蜀在他的肩頭輕撫兩下，趁對方有反應(yīng)之前收回手，一本正經(jīng)道：“船到橋頭自然直。”

    “今晚原本只是要抓兇嫌，人我們抓到了，卻還是發(fā)生了命案。兇嫌一直被我們的人盯著，不在場證據(jù)充分。”狄斫簡單講述了目前的一些事情，“我們到現(xiàn)場，查到那名死者兩年前住在506，這意味著他也接觸過那枚戒指?！?/br>
    據(jù)見證過兩個現(xiàn)場的人比較，濺滿血液的賓館的房間比教堂屋頂?shù)那闆r還要慘烈，但那對狄斫來說沒有任何參考價值，畢竟他又沒親眼去賓館看。掛在十字架上的尸體和鋪天蓋地的血……有些惡心。

    秦霄蜀見他眉頭又皺起來，便出聲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別想了，天還沒亮，你再睡一會兒?！?/br>
    狄斫搖搖頭，移到床沿邊：“不睡了。我一身汗，想去洗個澡?！?/br>
    “也好，泡會兒熱水，消解疲勞很有效的?！鼻叵鍪駴]有阻止，站起身先走了出去。

    狄斫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收回目光，拿上干凈衣物走入浴室。

    將整個身體泡入浴缸中，熱水蒸著每一個毛孔，渾身的疲憊得到紓解。狄斫閉上眼，享受難得的安逸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浴室的門忽然被敲響，狄斫睜眼問道：“怎么了？”

    門外傳來秦霄蜀的聲音：“沒事，我只是想知道你意識是不是還清醒著?！?/br>
    狄斫沉默片刻，有些無奈：“放心，不會再出現(xiàn)上次的情況了?！?/br>
    “嗯?！鼻叵鍪竦穆曇舻统?，應(yīng)了一聲從浴室門口走開。

    閉目養(yǎng)神被打斷，狄斫索性從水中站起來，拿浴巾將身上的水擦干，回到房間內(nèi)關(guān)上了門。

    狄斫找出周慧子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周慧子的生物鐘早已晝夜顛倒，他沒有遲疑撥出了那個電話，很快周慧子便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