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視線停在秦霄蜀身上，期盼他回頭看一眼，卻直到出了門不得不轉(zhuǎn)回頭，也沒能等到一句話。

    秦筱苑留在房內(nèi)，有些不滿：“這樣也太冷漠了，安慰一下老人家的話你也不會說嗎？”

    抱怨的話出口，她看見秦霄蜀看她的眼神，噤了聲。

    秦霄蜀的視線回到房間的擺設(shè)上，桌面上空空的，他伸手拉開抽屜，看了一眼又合上。

    秦筱苑鼓起勇氣：“秦先生，請你禮貌一點，不屬于你的東西請不要亂碰?！?/br>
    “我不想住在這里?！鼻叵鍪裰苯诱f道。

    鼓起的勇氣一下子散了，想到奶奶的模樣，秦筱苑勉強將底線后移：“碰觸可以，請不要弄壞任何東西，好嗎？這里每一樣?xùn)|西，都對我和我的家人很重要。”

    秦霄蜀盯著嵌墻式書柜，那上面還放著一些書，但是有一樣?xùn)|西不見了。他不記得是什么，但是他直覺那很重要。

    秦筱苑不知什么時候離開，順手虛掩了房門，或許是因為沒有得到秦霄蜀的回應(yīng)。

    這個給他帶來熟悉感的地方，卻奇異地并不讓人覺得心安。

    狄斫的電話像是投給落井之人的繩索，秦霄蜀迫不及待來見他，多等一晚都讓他難捱。以往能閉眼躺一整夜，昨晚只是在凳子上坐了一夜，枯燥無味，寂靜而漫長。

    “那是我的家人嗎？”秦霄蜀語氣疑惑，“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這樣的情況也比較正常。”狄斫視線跟著也行走，看他舉著比尋常高了三圈的冰激凌回來，在對面坐下——打冰激凌的店員先前就說也行可愛了。

    面對也行，狄斫?jīng)]有顧忌，目前情況他也應(yīng)該要知道一點了。

    “你體內(nèi)尚有七魄存在，魄為身中之濁鬼，魂散魄滯便會形成僵尸。魄隨rou身生滅，主身體，魂主精神，所以你現(xiàn)在并不存在什么愛怨親情，只是受著rou身所殘余的意志影響而產(chǎn)生的一點情緒?！?/br>
    秦霄蜀注視他，眉心皺成川字。也行聽得云里霧里，融化的冰激凌滑落在手背上，也行連忙舉起手舔了一口。偷偷看了爸爸一眼，確定他肯定和自己一樣沒聽懂。

    秦霄蜀思考很久，終于理解了一點他話里的意思：“你否認了我對你的感情？”

    “我們不是在說你和你家人的事情嗎？”狄斫挑眉。

    “你就是這個意思。”秦霄蜀忽然覺得憤怒，事情好像比他之前想的更嚴重，狄斫根本就沒有把他當做一個可以同等交換感情的人。

    狄斫：“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就事論事?！?/br>
    秦霄蜀一言不發(fā)，站起來往門口走。

    也行叫了一聲師父，狄斫輕嘆一聲，起身上前拉住秦霄蜀的手臂：“就不能讓我說完？”

    秦霄蜀硬氣地坐回來，滿臉冷酷：“你說?！?/br>
    更換環(huán)境所受到的影響讓情緒不穩(wěn)，狄斫可以理解。或許因為外部的刺激，他現(xiàn)在的穩(wěn)定不一定能夠保持，那些封存的記憶隨時可能恢復(fù)。

    狄斫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骸澳銜兂涩F(xiàn)在這樣，有可能是我造成的。”

    “為什么這么說？”秦霄蜀面上裝出來的冷酷迅速消失。比起那句話的內(nèi)容，他更在乎狄斫不經(jīng)意露出的一絲難過，是因為他的存在？

    “我不能完全確定，但你我很早之前就認識，你是我?guī)煾附唤o木先生照顧的……還記得我在幻境中跟你說我曾經(jīng)犯過一個大錯嗎，我妄圖復(fù)活一個死人。”狄斫看著秦霄蜀，“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你。”

    秦霄蜀俊朗的面孔閃過一絲不可思議，很快便沉靜得窺不出一點情緒。那雙濃黑的眉微微向內(nèi)斂，無比認真嚴肅。

    “我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情況，但如果那個人是我，”秦霄蜀開口說道，“你會那么做，一定是因為你舍不得我死。”

    這么一想，秦霄蜀心里莫名覺得開心，反正他還沒想起來，就當這是真相好了。他看著狄斫，越看越覺得喜歡，眉毛鼻子眼，還有那顆因為糾結(jié)而隨著眉毛微動的小痣。

    狄斫有些無言以對，他說這些的目的并不是這個，為什么秦霄蜀找重點總是……這么清奇？

    也行低頭，第二個冰激凌在震驚之下來不及吃，已經(jīng)化成液體，淌了一手。

    他把甜筒卷往前遞：“師父，又沒了?！?/br>
    狄斫抽紙給他擦擦手：“先等一下吧，我?guī)闳ベI?！?/br>
    也行乖巧點頭，他就坐在旁邊，靜靜聽著師父和爸爸的“驚天大秘密”。

    狄斫繼續(xù)對秦霄蜀說道：“所以這次我讓你回來見家人，一是讓你與人世間親人做最后道別，二是因為你受生前情緒影響才會產(chǎn)生惡感，那是你死前的遺憾。如果可以，希望你不會再被此困擾，就此機會了結(jié)?！?/br>
    竟然，完全是為他著想……秦霄蜀突然別開臉，狄斫看不清他的神色，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說錯了。秦霄蜀轉(zhuǎn)過頭已經(jīng)正經(jīng)了臉色，指著也行：“你確定讓他在旁邊聽可以？”

    莫名被點到的也行鼓起臉頰，他為什么不能聽？

    “沒什么不能聽的?！钡翼讲挥X得現(xiàn)在還有什么瞞著的必要，也行已經(jīng)糾結(jié)為什么爸爸不用吃飯喝水很久了。

    “我覺得，這些話還是你我單獨相處的時候，慢慢講給我聽比較好?！鼻叵鍪窨拷脡旱偷穆曇粽f道。

    那樣反而會更加說不出口吧？狄斫不覺得這是個好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