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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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蟢子飛。 卯時便醒了,一如往常盯著帷帳,忽見一只身體細(xì)長的紅褐色小蜘蛛朝她飛來,溫浴屏息往左側(cè)躲開,那小蜘蛛也朝左飛去,嚇得她騰地一下起身。恰這時巧兒進(jìn)來:“姑娘,宮里來人了,老爺叫您去聽旨呢!” 宮里?宮里來人作甚? 溫浴穿戴好,轉(zhuǎn)頭看了眼帷帳,那甚小一只飛蟲,自是飛去了哪里,再看不見的。 行至堂屋,人已到齊。面白無須的太監(jiān)總管,身后還站著兩個小跟班。李總管手捧明黃色圣旨,聲音尖細(xì):“圣旨到,溫浴聽旨?!?/br> 明堂內(nèi)除宣旨的太監(jiān)總管外一眾皆跪了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朕聞永嘉候之長女,才貌雙全,恭謹(jǐn)端敏,朕聞躬聞之甚悅。與襄國公賀場堪稱天造地設(shè)。擇吉日,八月十九成婚。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尚書鐘天己cao辦,擇良辰完婚。布告天下,咸使聞知。欽此?!?/br> 宣畢,溫浴仍跪著,額尖頂著地面,紋絲不動。 她只覺山崩地裂,滾滾的熔漿兜頭澆下,凝固后坍塌。 張氏輕推她:“浴兒!” 短短一瞬,溫浴已將那人千刀萬剮。 “臣女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溫浴接過圣旨,謝陛下,謝總管,謝他全家。 張氏也起身,一邊跟著總管謝過寒暄,一邊從袖中掏出張銀票:“謝過李總管?!?/br> 李總管接過銀票,笑容滿面,魚尾紋深不見底:“恭喜恭喜!國公爺威名遠(yuǎn)播,令愛亦是蕙質(zhì)蘭心,此正是金玉良緣吶!” 那邊張氏吩咐管事送李總管,待李總管出府后,這邊溫浴癱坐在地。 眼前一片白霧靄靄,兩側(cè)太陽xue的血管突突跳著,目光呆滯,想沖著對面的紫檀柜子一頭撞死!這不是秋后大婚,這分明是秋后問斬! 明堂里主子丫鬟小廝有個八九人,卻靜得掉根頭發(fā)都聽得見,溫浴吸了吸鼻子,這才起身,沒有去看爹爹也沒有去看娘親,說了句誰也不許跟著我,便留下一室的人。 閨閣里,溫浴翻箱倒柜去找用來上吊的繩子,無果。又想找把剪子刺死自己,才發(fā)現(xiàn)這屋里根本沒有這么尖銳的東西。心想干脆絕食餓死罷了!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地叫了幾聲。折騰了半天,溫浴累得坐到了地上,拿起紙筆算計著回江南需要帶多少銀子,或者弄條船,趕緊收拾了細(xì)軟。 那廂張氏張羅著,離八月十九也就剩個十幾日了,需得抓緊時間cao辦,給浴姐兒準(zhǔn)備嫁妝。心想她現(xiàn)下定是只求清靜,遂由她去了。 窗外雨打無芭蕉,小鳥欲唱缺枝梢。 天在流水,她在流淚。 溫浴老媽子似的頻繁嘆氣,且待字閨中的她不能再出府,翻來覆去想不到辦法,徹夜未眠,直直盯著帷帳,到了今日卯時,只覺雙眼酸痛。 掀開錦被下榻,昨日理好的包袱還躺在楠木嵌螺鈿云腿細(xì)牙桌上,見雨停了,深呼吸幾次,推開門邁了那道檻。 昨夜張氏也沒睡得踏實,這不朝食都沒空用,睜開眼就要忙活著給溫浴籌備這那,屋里頭丫鬟婆子進(jìn)進(jìn)出出,一會兒這個來送鳳冠的樣式,一會兒那個來問紅尺的講究。 張氏耐著性子看過來看過去,凡事都要親力親為,屋里屋外好不喧囂、好不熱鬧。 這會子張氏正與繡娘討論著繡樣,巧兒慌慌張張地從外頭往屋里跑,嘴上喊著什么也聽不清,一進(jìn)門跟正往外走的粗使婆子撞了個天旋地轉(zhuǎn),巧兒被撞落在地上直不起身,粗使婆子痛得“哎呦……”齜牙咧嘴地捂著腰,兩條相距甚遠(yuǎn)的眉毛都擠到了一起。 巧兒從不是這般冒冒失失的性子,張氏放下手中的繡棚,有什么預(yù)感似的,忽然面色煞白。 “夫人!”巧兒上起不接下氣,額上還掛著豆大的汗珠:“夫人!不好了……姑娘……姑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