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jié)閱讀_159
那雙曾經(jīng)明亮閃光的狼瞳,哪怕被血狼山的地火映照,也像是一潭無波的死水。 賀蘭砜回來之后沒有再提過靳岄。但血狼山里的高辛人和怒山罪奴會問他,上次同你們一起來的好看小孩和那酒量厲害的大瑀人呢?那孩子受得了北戎的冷么?他去了哪兒?總不會是死了吧?馳望原冬季太冷,大瑀人熬得過嗎? 賀蘭砜只說一句:他回家了。 大酒碗接二連三地遞到賀蘭砜面前。今夜所有人都談?wù)撗巧降奈磥?,沒有人想起不在此處的故人。賀蘭砜抬頭四望,走向一旁問阿苦剌要酒的怒山罪奴。 那漢子身量結(jié)實,裸著上身,肌rou虬結(jié)有力,滿臉絡(luò)腮胡子。“高辛王,你這什么爺爺,不肯給我酒。” 阿苦剌怒道:“先給錢!” 賀蘭砜讓阿苦剌給那人一埕子酒,那人高興了,連連拍了賀蘭砜肩膀幾下。 “隆達,”賀蘭砜低聲問,“你曾是怒山部落守將,訓(xùn)練過軍隊,是不是?” 隆達笑著打量他:“我猜到你會來找我。” “我需要軍隊?!辟R蘭砜轉(zhuǎn)動手中酒杯,“高辛人要保護自己的土地,必須擁有一支軍隊?!?/br> 他雙目沉沉,注視隆達。 隆達又喝一大口酒,思忖片刻才低語:“高辛王,您繼續(xù)說?!?/br> *** 梁京城中,春雪越來越大,冷夜里千萬雪片紛飛,滿城靜謐中,似能聽見落雪之聲。 謝元至家里,火爐溫暖舒適。殷氏與圓臉小童齊齊坐著,聽靳岄說他在北戎經(jīng)歷的故事。陳霜不時補充細節(jié),尤其著力渲染北都燈節(jié)的趣味與馳望原跑馬獵兔之暢快。 那小童聽得眼睛發(fā)愣,不住地驚嘆。 靳岄忽然想起聽自己講大瑀故事的卓卓。天真的孩子們擁有同樣澄亮的眼睛。 說到城南大火時,內(nèi)室的門忽然被猛地打開。謝元至沉著臉站在門內(nèi),一聲不吭。 靳岄早知道他就在屋內(nèi)聽著,此時忙俯身下拜:“先生?!?/br> 謝元至拂袖離開:“到書房來?!?/br> 靳岄連忙辭別殷氏,與陳霜隨謝元至走向書房。 “師娘耳朵還是靈,”靳岄低聲道,“外面的尾巴都走了?!?/br> “她功夫沒了,內(nèi)力還在,聽這么點兒動靜不是難事?!敝x元至落座后瞥了眼陳霜,“這又是誰?” “明夜堂陳霜?!标愃詧蠹议T,“見過謝元至老先生?!?/br> 謝元至神情不禁為之一動:“明夜堂?誰去找的明夜堂?” 靳岄便把自己接旨受命前往北戎開始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謝元至。 他熟悉謝元至性情,當(dāng)日謝元至在門外潑他一臉?biāo)?,是憤怒也是悲恨。但謝元至心頭仍對昔日弟子有幾分惻隱,只要他肯給靳岄一個解釋的機會,靳岄就能化解誤會。 一番長談,燭火幾乎燒盡了。謝元至久久不發(fā)一語,忽然起身走到靳岄面前,半是激動半是愧疚,牽他坐到自己身邊。 “先生,我不苦?!苯鶎檎f,“世事種種,于我皆是歷練?!?/br> “碧山盟確實太過冒險,但除你之外,又有誰能想到這個法子?”謝元至長嘆,“梁安崇將你推出來,你如今在朝中里外不是人。在北戎當(dāng)北戎云洲王的奴隸,是屈辱,起議割讓江北全境,是無恥。為師久疏廟堂,能聽到的事情雖多,但也十分片面。若是知道你受這樣的委屈,我當(dāng)日怎么能……怎能……” “幸好有先生潑了我一臉?biāo)?。”靳岄笑道,“你潑完后,我去玉豐樓赴宴,盛鴻那些人便已經(jīng)知道這事兒,還用它取笑我來著。我跟岑融回到梁京,這些人都不知我究竟有什么本事。這下可好,先被昔日尊長潑茶,席上被人奚落也不敢反駁,看來靳岄這廝,不過是岑融帶回來的一枚棋子,完全受岑融擺布,唯唯諾諾,全無威脅?!?/br> 謝元至不信:“那怎么還有人這樣監(jiān)視你,甚至暗算你?” “監(jiān)視我的人應(yīng)該是梁安崇派來的。他是最忌憚我之人。”靳岄迅速道,“至于暗算也好,江湖懸賞令也好,不過是一種試探,試探我身邊究竟有什么人保護。如今梁安崇已經(jīng)知道明夜堂在護著我,他應(yīng)該能猜出我從北戎全須全尾回來,全仰賴明夜堂勢力?!?/br> 而靳岄是岑融保護著的人,這擺明了岑融與明夜堂這樣的江湖勢力有來往。之后暗殺靳岄之人銷聲匿跡,據(jù)岳蓮樓說,那夜之后江湖上針對靳岄的百金懸賞令也再無人提起。 “梁安崇要將五皇子岑煅培養(yǎng)為自己的傀儡,他必不可能看岑融增大勢力?!敝x元至道,“岑融此人我不好說,但他保護你是有自己目的的。” “這是當(dāng)然,我與他彼此都清楚,相互利用,相互依賴而已?!苯鶎轭D了頓,又問,“我不是廟堂之人,父親又背負治軍不力抗敵懈怠的罪名,唯有依靠岑融,才能涉足朝廷之事?!?/br> 謝元至壓低聲音:“你要做什么?” “為我父親洗冤雪恥,為靳家正名?!苯鶎橐蛔肿值?,“為達成此目標(biāo),還得先將梁安崇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