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賀蘭砜說完，刀客回答：“不回。”

    賀蘭砜知道難以一次勸服，正要開口，刀客又說：“屠戮怒山的是哲翁，哲翁被你大哥殺了。怒山人不應(yīng)該全都聽從你大哥么？你大哥才是為怒山報仇的人?！?/br>
    巴隆格爾接話：“但賀蘭將軍是高辛人?！?/br>
    刀客冷笑：“胖子，你是北戎人，你怎么也跟高辛人混在一起？”

    巴隆格爾大聲道：“我可不管什么北戎人高辛人，我只想跟著賀蘭將軍?！?/br>
    “為什么？”

    “將軍在戰(zhàn)場上救過我的命，將軍信我用我，巴隆格爾誓死效忠將軍。”

    “那你還跟我說這么多？”刀客轉(zhuǎn)身，直視巴隆格爾，“你身為北戎人，效忠高辛人，覺得順理成章。我身為怒山人，不想回怒山，就是違抗天神？”

    賀蘭砜和巴隆格爾對視一眼，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違抗天神這樣的話相當可怕，看來是此前尋找遠桑之人說過的。

    “如今怒山和血狼山雖然交好，但都是散沙?！辟R蘭砜說，“北戎新天君不可信任，隨時可能卷土重來，對怒山和血狼山下手。我們必須集結(jié)一支足以抵抗的軍隊。怒山人信賴敏將軍，你是敏將軍最后的兒子，你回去了，怒山人才能站起來?！?/br>
    刀客忽然揚聲大笑。

    賀蘭砜心中一驚：那聲音與方才低沉的嗓音并不一樣。

    此時刀客回頭，摘下了面罩。

    賀蘭砜同巴隆格爾先是嚇了一跳，等面罩徹底落下，兩人都驚得說不出話。

    火光中露出的那張臉修鼻俊眉，顯然是一位女子。但她的頸脖上有一大片猙獰的燒傷疤痕，從衣服里一直延伸到下巴和左耳，幾乎布滿了她左側(cè)臉頰。

    “敏將軍的小兒子……看來知道事實的怒山人全都死光了?！钡犊陀中α艘宦?，“對，我是遠桑。遠桑是女子，是敏將軍不承認的、想殺死的小女兒?！?/br>
    世傳怒山部落首領(lǐng)敏將軍有三個兒子，實際上最后一位其實是女孩。遠桑出生時敏將軍不在部落中，等他回到部落，遠桑已經(jīng)兩歲有余。在馳望原的傳說中，天神的神子降世，曾有三子降落至同一個王家中。敏將軍篤信這傳說，心中期盼著第三個兒子降生，他自己便可成貨真價實的怒山之王。

    得知遠桑是女子之后，敏將軍二話不說，抄起手邊的火把往遠桑身上捅去。

    火撲滅后，遠桑大半年才慢慢恢復。從此她便知道，自己是父親不需要的孩子。

    “說我隨商人前往北都，毫無音訊，是我不對。我有哪里不對？”遠桑面無表情，“我分明是女子，卻要被扮作男子。若不是母親苦苦哀求，我早已死在敏將軍刀下，連尸骨都不會留存。怒山人沒有說錯，敏將軍只有兩個兒子。從來就沒有我。”

    她是在母親死后才離開怒山的。離去了就沒有想過再回返。怒山人的牢sao里也有真實的部分：她確實拋棄了自己身為怒山人的那一部分魂魄，遠桑不需要這個身份。

    她前往北都，拜師學藝。師父是大瑀人，病死在北都，她對師父口中的大瑀江湖心生向往，便干脆隨著商隊一塊兒來了大瑀。

    “我不可能回去。”遠桑說，“怒山從來不是我的家?！?/br>
    賀蘭砜完全驚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知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勸服遠桑的了。

    她的堅決里沒有分毫猶豫遲疑，沒有一絲后悔和留戀。

    “……打擾?！辟R蘭砜說，“是我們太魯莽，請你原諒?！?/br>
    遠桑上下打量他：“你這個高辛人，倒是有禮。”

    賀蘭砜有些喪氣，心里空空的。他又問遠桑：“我與巴隆還要在仙門多呆幾日，有什么是我們可以為你做的嗎？”

    遠桑發(fā)笑：“我三日后要去殺人，你們能幫我？”

    賀蘭砜：“什么人？”

    遠桑：“問天宗宗主。”

    賀蘭砜：“什么地點？”

    遠桑：“問天宗，修心堂。”

    賀蘭砜想起近幾日在仙門城內(nèi)聽到的事情，三日后是問天宗宗主的壽辰。

    “我們能幫你做什么？”賀蘭砜問，“只要是我們能幫上忙的，什么都可以?！?/br>
    遠桑再次上下打量他。

    “那便去接應(yīng)我吧?！彼L腿一跨，躍上沈水的石橋，“三日后我要殺兩個人。”

    巴隆奇道：“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