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十瓶胖乎乎的凍瘡膏交給瘦女人，又將之前開過封的那瓶也遞給她：“這瓶就算是我送給大姐的，你留著自己涂，當(dāng)然來了客人，也能給他們當(dāng)試用裝。”

    “誒，那敢情好?！?/br>
    瘦女人臉上一喜，從包里掏出兩盒醬油膏遞給江苒苒：“妹子，那這兩盒醬油膏算我送你的，我姓苗，以后你買東西只管找我。”

    “謝謝?！?/br>
    江苒苒沒拒絕，成功賺到第一桶金，她也算放下一樁心事，又從這苗大姐手里買了些自己需要的調(diào)味品白糖什么的，還買了幾斤米面和一小瓶豆油，這才從小巷子出來，往供銷社走。

    臨近過年，大家都是來辦年貨的，供銷社門外排起了長龍，里面更是人山人海，好像不要錢白搶似得。

    江苒苒在外面排了半天才排到賣布的檔口。

    “要什么布？”

    站在柜臺后面梳著干部頭的女人高聲問道。

    江苒苒瞅了一眼：“同志，有小孩衣服嗎？五六歲大的?！比锶锖托§诘囊路频亩伎觳荒芸戳?，快過年了，她合計(jì)先給兩小孩一人買一身新衣服穿。

    “沒有！”

    干部頭眉頭一皺，后面有人說：“小姑娘，你想買成衣得去市里的百貨大樓買?！?/br>
    江苒苒沒想到面?zhèn)€衣服還得去市里，她還沒說話，干部頭就一臉不耐煩的敲著尺子：“不買就趕緊讓開，別擋著后面的人！”

    這口氣，江苒苒頓時有些不爽：“這位同志，組織給你這個崗位是讓你團(tuán)結(jié)同志為人民辦事的，不是讓你對自己的同志吆五喝六的，你聽到我說不買了嗎？”

    她這話立刻就得到了群眾的響應(yīng)：“誒，這小姑娘說的對啊，思想覺悟挺高。”

    干部頭被江苒苒噎了下，可上升到思想覺悟的地步，她哪敢反駁，只好耐著性子問了遍：“那你買什么？”

    “那個格子布，還有那個小碎花的，各給我扯兩尺五?！?/br>
    江苒苒無意和她繼續(xù)掰扯，想著買不到衣服那就買點(diǎn)布，不行回去把兩小只的衣服拆開，照著裁剪她自己做。

    干部頭不想再被懟，麻溜兒的扯好布：“十五塊，五尺票?！?/br>
    付錢的時候江苒苒又rou疼了一下，她那價值好幾千的凍瘡膏就換了這五尺布，淚奔中……不過好在這布料摸著厚實(shí)，質(zhì)量很不錯，也算是個心理安慰了。

    買完布，江苒苒馬不停蹄的往國營食堂跑，到食堂門口，她頭上都跑出汗了。

    “妹子，你可算是回來了?！?/br>
    服.務(wù)員看見江苒苒，當(dāng)即松了口氣，馬上要到飯點(diǎn)了，再過會兒她要忙了，哪還有空幫人照顧小孩子啊。

    等焦急的小兄妹倆也立刻跑過來抱住她的胳膊，蕊蕊癟著嘴紅著眼圈說：“jiejie，你終于回來了，蕊蕊還以為jiejie不要蕊蕊了。”

    旁邊的江熠雖然不像她這一副馬上就能哭出來的樣子，可也緊張的盯著江苒苒。

    “傻丫頭，你們倆可是jiejie的寶貝，要是不要你們那jiejie不是虧大了？”

    江苒苒刮了刮他們的鼻子，兩小只這才笑了，她又買了三個大包子，連同吃剩下的那個一起裝上，悄悄塞給服.務(wù)員幾塊糖，讓蕊蕊和小熠說了謝謝，姐弟仨這才離開。

    此時正值嚴(yán)冬，出了城，外面就是荒蕪的莊稼地，田埂邊的樹都是光禿禿的，處處透著蕭瑟。

    江苒苒想著反正日頭還早，等太陽落山之前能趕回去就成，便走走停停，免得把兩小家伙給累壞了。

    姐弟仨正在路邊歇著，就見遠(yuǎn)處一輛頭冒黑煙，尾帶滾滾塵土的拖拉機(jī)正突突突上下顛蕩著朝他們這個方向開過來。

    江苒苒牽著蕊蕊和小熠正要往遠(yuǎn)站站，免得待會兒熏一身成灰，可等拖拉機(jī)近了，她就看到一張熟面孔。

    “江苒苒？”

    拖拉機(jī)在姐弟仨旁邊停下，車上除了江苒苒想找機(jī)會好好謝謝的陸錚，還有一個十七八歲，濃眉大眼，皮膚微黑的年輕小伙，是李忠富的大兒子李大磊，今早她去李忠富家開介紹證明的時候，還見過的。

    “你們姐弟仨回村啊？正好，快上車吧，一起回去，省的你們步拉跟兒了?！?/br>
    昨天的事李大磊聽自己爸媽說了，也得了李忠富和周巧霞的叮囑，遇事照應(yīng)照應(yīng)江苒苒姐弟仨。

    江苒苒一聽就笑開了：“那敢情好，多謝大磊哥?！?/br>
    小熠和蕊蕊一聽可以坐車，立刻興奮的小臉通紅，但也沒忘了奶聲奶氣的向李大雷道謝：“謝謝大磊哥哥?！?/br>
    “嗨，不用謝，小事?！崩畲罄跀[擺手。

    上車的時候，江苒苒對上陸錚看過來的雙眼，她彎著唇笑笑：“昨天的事還沒和你道謝，謝謝你幫我們作證?！?/br>
    “沒什么。”

    陸錚面無表情的搖搖頭，移開了眼。

    倒是開車的李大磊忍不住笑著說：“今天你也該謝謝陸錚，要不是他有東西忘了賣又折回供銷社耽擱了一會兒，估計(jì)我們早回去了，你們姐弟仨就得自己走回去了?！?/br>
    “是嗎，那真是太謝謝了。”

    江苒苒聞言又對陸錚道了聲謝，不過拖拉機(jī)開起來，突突突的聲音直接蓋過了她的，對面的陸錚好像沒聽見，黑沉沉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

    這會兒的車沒有避震措施，馬路又坑坑洼洼的，等進(jìn)了村，江苒苒感覺自己的腰差點(diǎn)被顛斷了，不過好在是節(jié)省了時間，太陽這會兒還高懸在西邊的天上呢。

    村民們聽到拖拉機(jī)聲音都探出頭來看，見江苒苒從車上下來，立刻就有人忍不住酸溜溜的打聽：“喲，這是去縣里了？江苒苒，二十五塊錢能買不少好東西吧？”

    江苒苒本不想理睬這些長舌婦，可余光掃見不遠(yuǎn)處狠狠齜著牙的張桂花，她故意說：“嬸子，二十五塊錢聽著是不少，可醫(yī)生說了，要是我家蕊蕊以后再受點(diǎn)什么驚嚇，怕是再有十個二十五塊都看不夠看病吃藥的?！?/br>
    嗬！

    張桂花嚇得一頭扎回了院子，那些長舌婦也被堵的舌根子嚼不下去了。

    “小熠，蕊蕊，咱回家?！?/br>
    江苒苒神清氣爽的牽著兩小只往大隊(duì)部后面走。

    第015章

    很快，江苒苒帶著江蕊蕊去醫(yī)院花二十五塊都不夠看病的消息就在村子里傳開了。

    江家堂屋里，趙秀娥看了眼自家婆婆的臉色，才說：“二十五塊都不夠看病的，我看是騙人的吧，一個小丫頭片子哪用得了這么多錢？就說芳芳和萍萍，從來不亂花錢，一年到頭也花不了幾毛錢?！?/br>
    江芳芳和江萍萍是江老三和媳婦兒李春燕的倆閨女，李春燕嫁過來連著生了倆閨女，肚子就再也沒動靜了，因?yàn)檫@，江老婆子動不動就磋磨這個三兒媳，說她是個喪門星，就生賠錢貨。

    相比之下，趙秀娥一口氣生了倆帶把兒的，在江家腰板可硬多了，當(dāng)然，她也沒少仗著自己能生兒子擠兌李春燕。

    江老婆子雖然沒說話，可眼睛里颼颼地冒著寒刀，對面坐著的瘦瘦巴巴、皮膚有些黑紅的李春燕低著頭不敢多嘴，生怕江老婆子生氣再把火撒到自己身上。

    不過聽著趙秀娥的話，李春燕心里忍不住發(fā)酸，她生的兩閨女在江家連根草都不如，好吃好喝從來輪不上，每天有口窩窩頭就不錯了，哪里還敢想著花錢？

    趙秀娥見江老婆子不說話，繼續(xù)拐彎抹角的說：“娘，我看他們就是被人騙了，二十五塊錢呢，豬rou都能買三十來斤了……”

    “行了，閉嘴吧！”

    江老婆子越聽越心煩，好像江苒苒搶的是她的錢：“趕緊做飯去，是想餓死老娘嗎？”

    “娘，我這就去做飯?！崩畲貉嘁宦犨@話立刻站起來往廚房去了。

    江老婆子又罵罵咧咧幾句，趙秀娥見狀嘴上說著去做飯，出門卻一溜煙的進(jìn)了東屋，等估摸著飯差不多快熟了，她才從屋里出來，搶在李春燕前頭把糊糊粥和窩窩頭端上桌，然后扶腰捶背的說自己累。

    李春燕低著頭沒說話，等吃完飯江老婆子回了北屋，她刷鍋的時候才悄悄把藏在草堆里的倆高粱窩窩塞到倆閨女黑瘦黑瘦的手里。

    夜里，趙秀娥躺在炕上翻來翻去的烙烙餅，吵得旁邊的江老大睡不著，怒聲道：“翻啥翻，不想睡去院里頭翻去！”

    趙秀娥翻了個白眼兒，忍著一腳踹過去的沖動，放低聲音問：“孩他爸，我昨天說的事兒你想好了沒？”

    “不行?！?/br>
    江老大一口否決：“咱娘說了，那東山林子可不是啥好地方，你忘了之前咱村里那個瘋了跳河的張賴子了？”

    “啥不是好地方？不是好地方人家江苒苒能獵到rou？我看就是有人怕村民去山林里獵rou吃，才故意造的謠。”趙秀娥哼哼了兩聲。

    自從江苒苒他們幾個獵到了rou，而他們卻見天兒的喝糊糊粥吃窩窩頭，趙秀娥心里就一直不得勁兒，江老婆子摳搜的鎖著油鎖著rou，做飯不讓見油星兒，她感覺吃窩窩頭吃的胃里都嘔酸水了。

    “反正這事兒你別想了，咱娘又不是短了你的吃食，干嘛為了一口rou不要命？”江老大哼了聲，翻了個身：“睡覺。”

    趙秀娥：……

    她差點(diǎn)一口氣沒上來憋死。

    *

    再說江苒苒，她這兩天沒事就比劃著買回來的布，但卻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畢竟買點(diǎn)兒布不容易，她怕剪壞了糟蹋了好東西，讓倆孩子過年都沒個像樣的衣服穿。

    正犯愁呢，門外傳來敲門聲：“苒苒在嗎？”

    是周巧霞的聲音。

    “在呢，嬸子快進(jìn)來?！?/br>
    周巧霞挽著個箢子進(jìn)來，箢子里放著她給蕊蕊和小熠做好的兔皮棉鞋：“我怕倆孩子凍著，這不，做好就送過來了，小熠和蕊蕊快來試試，不合腳的地方嬸再給你們改改?！?/br>
    “哇，嬸子，你的手可真巧?！?/br>
    江苒苒被周巧霞這手藝驚了下，兩雙兔皮棉鞋做的又厚實(shí)又舒服，看著就暖和，比她在供銷社看到的那些孩子棉鞋可精致多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嗨，也就是打發(fā)時間的活計(jì)。”

    周巧霞笑笑，讓小熠和蕊蕊脫了鞋上坑試了試，稍微有點(diǎn)大，她又把單另做的兔皮鞋墊給墊上：“孩子還小，腳長得快，我就做大了些也能多穿兩年?！?/br>
    “太謝謝嬸子了?！苯圮垡荒樃屑?，雖然周巧霞說打發(fā)時間，可大年關(guān)下的，誰家不忙？

    她拿了瓶凍瘡膏遞給周巧霞，說是去縣城碰到以前江學(xué)軍廠子里的同事給的：“嬸子，我看你的手也有點(diǎn)凍傷，你回去涂這個，效果好，小熠和蕊蕊的腳凍傷了我就給他們涂的這個?！?/br>
    周巧霞一看那精致的小瓷瓶就知道這東西不便宜，當(dāng)然不肯要，最后還是江苒苒硬塞的，她這才收下。

    有了厚實(shí)的棉鞋，江苒苒也不怕兩小只凍了腳，正好那兩只野兔野雞也吃的差不多，她便打算帶著蕊蕊和小熠再去一趟東邊的山林，屯點(diǎn)兒糧。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yàn)，江苒苒全聽蕊蕊指路，她想再次驗(yàn)證一下，自己這個小meimei是不是真的如她猜測的那般，有錦鯉運(yùn)。

    “jiejie，這邊這邊?！?/br>
    蕊蕊穿著暖呵呵的棉鞋，蹦蹦跳跳的往前跑，開心的跟什么似得。

    江苒苒正想說讓她慢點(diǎn)，突然就聽一陣呼嚕嚕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聽著動靜還不小，應(yīng)該不是什么野雞野兔的，她眉頭一皺，立刻拉住小兩只，將他們抱在旁邊一棵粗壯的歪樹上。

    “小熠，蕊蕊，抱好樹別下來，jiejie去看看是什么東西?！?/br>
    雖然說蕊蕊運(yùn)氣爆棚，可萬一碰到什么野獸，它們傷起人來可不管你運(yùn)氣好不好的。

    江熠本想說自己要跟著jiejie去要保護(hù)jiejie，可他看江苒苒一臉嚴(yán)肅的神色有些嚇人，只好和蕊蕊一起乖乖點(diǎn)點(diǎn)頭。

    江苒苒從空間里摸出警棍，小心翼翼的往聲音的來源處走，她越往前走，那呼嚕嚕吭哧吭哧的聲音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