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想聽什么，你就說什么，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可是——”蘭斯洛特彎起眉眼“我真實的想法，就是滿足殿下的愿望?！?/br>
    西爾愣了愣，“為什么？這也是管家的自我修養(yǎng)嗎？”

    蘭斯洛特?fù)u了搖頭，“和身份無關(guān)，只是想讓喜歡的人開心而已?！?/br>
    “……”

    長久的沉默。

    在四周窸窣的響動中，西爾清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像是要從胸腔蹦出去了似的，一點也不矜持，熱烈得快要綻放出煙花來了。

    “蘭斯洛特先生——喜歡我？”

    焰光勾勒出男人英俊側(cè)臉旁垂落的幾縷碎發(fā)，線條無端溫柔，他單膝跪在地上，右手輕撫上西爾的臉，以這種仰視的姿態(tài)注視著他，輕聲回答，“喜歡?！?/br>
    西爾鴉羽般的睫毛緩緩扇動，像是方才從夢中醒來，他正想說些什么，身后傳來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梅洛蒂見自己終于吸引了這兩人的注意，收斂了表情“那個，有什么話咱們出去可以慢慢說。”

    “是啊?！蹦舷＝硬绲馈斑@地方黑漆漆的，還隨時可能有怪物出現(xiàn)，在這里談情說愛多不浪漫？”

    西爾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身邊還有三個人看著呢。

    剛才的勇氣仿佛被扎了洞的氣球一下就泄光了，他牽起蘭斯洛特冰涼的手，便逃命似地往黑暗深處鉆去，仿佛旁人看不見，就不難為情了似地。

    直跑出老遠(yuǎn)，西爾才記起死靈商人說過，在無光環(huán)境下，地牢怪物的傷害、暴擊率都會達(dá)到峰值，他們完全身處黑暗中，相當(dāng)于把自己置入了一個危險的境地。

    但他回頭望去，已經(jīng)找不到梅洛蒂的焰光了。

    奇怪的是，本該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仿佛有哪里折射出微弱的光線，讓他能勉強看清周圍。

    “喀——”

    碎裂聲像是踩到了風(fēng)化已久的骨頭。

    西爾低下頭，看見自己腳下果然躺著一具尸骨，被他踩到的是腿骨部位，已經(jīng)碎成齏粉，被不知哪兒吹來的風(fēng)帶走了。

    “管家先生——”西爾下意識喊蘭斯洛特，卻無人回應(yīng)。

    他抬頭看向自己牽著的那只手。

    和蘭斯洛特一樣冰涼……卻只剩手骨。

    西爾的視線緩緩向上，看見了一只骨架。

    之所以說骨架而不是骷髏，是因為它的眼眶中沒有魂火，是空洞的，灰茫茫一片，仿佛受到某種cao控，下頜骨機械化地張合，發(fā)出聲音：“可愛的孩子，你終于來了。”

    “……”西爾條件反射地松開那只手骨，皺了皺眉，不確定地問“諾厄？”

    “是我?！惫羌馨l(fā)出“咯咯”的詭異笑聲“真聰明，我的繼承者?！?/br>
    “你……”西爾四下看了一圈“你把管家先生弄哪去了？”

    “你說蘭斯洛特？”骨架不顧西爾的抗拒，牽起他往前走“他和我簽訂了契約，繼承儀式完成以前，是進(jìn)入不了法陣內(nèi)部的?！?/br>
    “繼承儀式？”

    “是的。”骨架帶領(lǐng)西爾繞過前方拐角，眼前出現(xiàn)了一扇鏤滿奇異符文的大門。

    那微光正是從門上的符咒脈絡(luò)中散發(fā)出，氤氳開暗紫色的星點，照亮了符文大門前，鋪滿尸骨的道路。

    那泥濘、凹凸不平的路上，躺著無數(shù)具形態(tài)各異的骨架，區(qū)別于之前遭遇的不死族，它們的靈魂早已消失，是徹徹底底的死亡。

    “你不是想得到死靈法典缺失的部分？走入那扇門，繼承我的一切吧，可愛的孩子?！?/br>
    諾厄的語調(diào)近乎狂熱，從一只空洞的骨架嘴里發(fā)出，這一幕只叫人覺得詭異，背脊生寒。

    西爾看著面前滿地的尸骨，皺起眉頭，“這些人是……”

    “哦，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實驗品罷了?！惫羌軘偭藬偸帧爱?dāng)然，我必須感謝他們?yōu)閭ゴ蟮乃漓`魔法做出的貢獻(xiàn)?！?/br>
    西爾遲疑地問：“是你殺了他們？”

    “不?！敝Z厄說“是圣光教廷殺了他們。”

    “如果不是圣光教廷執(zhí)行那什么該死的尸體銷毀教令，我怎么會找不到合適的實驗品?！?/br>
    蘭斯洛特說過，沒有一種魔法是絕對邪惡的。

    但從某種意義上說，死靈魔法確實最容易把人引上一條不歸路。

    正如死靈法典上所說，死亡并非結(jié)束，而是新的開始——但或許，是不幸的開始。

    死靈法師與尸體打交道，驅(qū)使亡者，以另一種方式延續(xù)他們的生命……然而時間一久，他們便看淡死亡，漠視生命，墜入死靈魔法的深淵。

    在圣光教廷嚴(yán)查的情況下，諾厄找不到足夠的尸體進(jìn)行死靈魔法實驗，所以……

    他把整座城鎮(zhèn)的人，都變成了尸體。

    西爾攥緊拳頭，眼睛里有焰光閃爍，“你在信上說的，這座小鎮(zhèn)將迎來毀滅……”

    “是我親手毀滅的?！敝Z厄“嘎嘎”笑起來“用的就是死靈法典上記載的尸疫?！?/br>
    “不到半個月，鎮(zhèn)上的人就都變成了死靈，受我驅(qū)使的死靈。可惜——”諾厄搖了搖頭“他們等級太低了，連普通人類也未必打得過，所以我用他們做了一件更有意義的事。”

    “你從我的記憶中看到過，孩子?！敝Z厄說“地底的力量一直呼喚著我，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地牢，并在這里找到那本煉金術(shù)士留下的死靈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