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塞斯·瓦倫先生？”門內(nèi)的人說道,“加西亞和我提到了你，請進。”

    尤里安靜地走進去。

    然而在路過灰發(fā)男人身邊的時候，對方忽然抬起一只胳膊攔住他：“加西亞應(yīng)該不是叫來了一個殺手?！?/br>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他的抵抗被輕而易舉地瓦解了。就像尤里猜測的那樣,灰發(fā)青年是個真正的戰(zhàn)士。對方只用了一個幅度微小的動作，甚至在尤里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手里面握住的那把刀子就被拿走了。

    “血腥味。還有不必要的警惕心和恐懼。”將那把刀毫不在意地扔到一旁,灰發(fā)青年說道，“有時候只是下定決定是沒有用處的。如果你想動手殺人，至少拿出做手術(shù)搶救時的氣魄來?！?/br>
    “那時我在救人！”尤里瞪著他說道。

    “抱歉,但是在我看來差不多?！睂Ψ蕉Y貌地說,“至少在戰(zhàn)場上,我們所有人都秉持著拯救更多人的理念去剝奪其他性命?！?/br>
    尤里一愣,終于從記憶的角落中那些落滿灰塵的報紙和鋪天蓋地的網(wǎng)絡(luò)訊息與通緝令中想起男人的身份：“……你是伊戈爾·蘇利文！”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腦海中浮現(xiàn)出和這個名字畫上等號的赫赫戰(zhàn)功，以及那些殘酷的聲名，“所以這是哪個聯(lián)邦敵對勢力的據(jù)點嗎？你們有什么目的？！”

    在他的喊聲引來鄰居的注意之前，伊戈爾將他身后的門關(guān)緊鎖住。

    然后這個像灰狼一樣矯捷的青年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如果我們是，那你已經(jīng)死了?！?/br>
    更何況哪個恐怖分子會呆在這么溫馨居家的地方？

    你以為是漫畫家筆下的黑手黨嗎？

    尤里逐漸鎮(zhèn)定下來：“那把刀不是兇器。我需要用它穩(wěn)定我的精神狀態(tài)?！?/br>
    “你現(xiàn)在有異常的感覺嗎？”

    “我覺得你光明正大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就已經(jīng)很異常了?！?/br>
    伊戈爾又笑了一下：“看來你的情況還不錯，說不定并不需要我們的幫助?！?/br>
    “加西亞醫(yī)生給了我這卷磁帶。”尤里把磁帶拿出來，隔著兩米遠(yuǎn)扔給茶幾前準(zhǔn)備倒茶水的伊戈爾，“這里面的聲音意味著什么？我為什么會反復(fù)聽見它？”

    伊戈爾直起身，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水，將杯子輕輕放在案幾上。

    “你想要聽到什么樣的答案呢，先生？”

    “……怎么說？”

    “如果你是來尋找一個讓你的生活一路下滑到今天這個地步的罪魁禍?zhǔn)祝敲次抑荒苷f命運無常。如果你的目的是譴責(zé)，作為一個失敗者，我除了與你同仇敵愾之外不能再做其他?！?/br>
    尤里看上去真的很年輕。

    但年齡不是由外表決定的，你可以從一個人的行為舉止、說話方式、三觀理念和從每一處細(xì)微表情、每一個細(xì)胞、甚至每一塊骨頭里看出歲月雕琢的痕跡。‘使人覺得遙遠(yuǎn)的不是時間長，而是兩三件不可挽回的事?！壤锝?jīng)歷過這樣不可挽回的事情太多次了。

    所以這注定他不是個遇事沖動又容易熱血上頭的毛頭小伙。

    “你不是個失敗者?！彼粗粮隊栒f道，“如果你是，這世上根本沒有成功的人?！?/br>
    “然而我覺得衡量我們成就感的往往不是得到了什么，而是失去過什么?！币粮隊栒f道，“就比方說你，曾經(jīng)在醫(yī)學(xué)這個領(lǐng)域上取得了輝煌的戰(zhàn)果，但除此之外，你失去過家庭、事業(yè)、理想和基本的生活保障。如果你因此而感到怨恨并且從此一蹶不振，我不會感到意外?！?/br>
    “……”尤里深褐色的眼眸中浮現(xiàn)出一絲沒有掩蓋好的痛苦，“我不是來尋找罪魁禍?zhǔn)缀屯菩敦?zé)任的，至少今天不是。我只想知道真相……這卷磁帶到底意味著什么？”

    “如果你遵循著理性渴求真相的話，那事情就簡單多了。我不能回答你全部，不過至少我知道的這些東西可以告訴你。”伊戈爾示意他在自己對面坐下來，“就從一個最基礎(chǔ)也是最根源的話題說起，你相信這世上有神嗎？”

    “……？”

    **

    “這是個陷阱?！庇旯p巧地轉(zhuǎn)著面前桌子上的一個A4大小的實體屏幕，上面正播放著客廳內(nèi)的畫面和聲音，“如果尤里被憤怒和恐懼驅(qū)動著來到這里，抱著想要取回自己失去的東西的想法，那他說不定可以平安離開。”

    坐在它旁邊的艾麗卡歪著頭想了想，說道：“但是他并不是來責(zé)備誰的，他接受了自己已經(jīng)無法挽回失去之物的現(xiàn)實。他只是想要知道有關(guān)于自己的異能，那些幻聽中的聲音，他在女王生日慶典日看到了奇異景象以及這些東西和我們的關(guān)聯(lián)。這不是很理智嗎？只有了解才有可能對抗?！?/br>
    “對。”雨果贊同地說，“他選擇了正確的道路，不過阿撒托斯正因為這一點才不會放過他，是不是？”

    “咦？”

    艾麗卡回過頭，看向坐在角落里望著虛空發(fā)呆的神明。

    溫蒂在一旁小聲說道：“哥哥和我提到過，神明大人想要新的信徒，那尤里塞斯先生這種應(yīng)該是很好的人選。”

    加西亞在和阿撒托斯斜對角的地方打了個哆嗦。

    就是這樣。

    他想。

    神的偏愛未必是件幸運的事。

    而當(dāng)你對此甘之如飴的時候，就意味著再也無法掙脫——你將成為祂麾下的鐵蹄，祂手中的利刃，祂最忠誠的戰(zhàn)士，也是祂隨時可以割裂的左膀右臂。你會時刻將祂放在眼前，祂戰(zhàn)場上揮舞的刀鋒所指就是你唯一前進的方向，但因為離得太近而祂又太耀眼，你將看不見半點光芒之下隱藏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