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禮見他臉色晦暗不明，好半天不發(fā)一言，如何能不明白謝珩的擔(dān)心。他放柔了語氣：“我一定會等到你過來接我，接江安的百姓回家?！?/br>
    謝珩深吸一口氣：“等我?！?/br>
    第33章

    他們兵分兩路，謝珩連夜趕回江州。荀禮則跟著臺司去察看安江的水勢。

    記憶中平靜的安江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一個樣子，荀禮站在風(fēng)雨之中，看著下面濁浪排空，聲徹云霄。他眉眼之間俱是擔(dān)憂，仿佛已經(jīng)從湍急的江水中看到了洪水漫過堤壩，淹沒城鎮(zhèn)，百姓流離失所的景象。

    “大人，我們已經(jīng)派人挨家挨戶告知做好防洪的準(zhǔn)備。大人沒來之前，其實我們也派了一部分人手，在郊外搭建避險營，以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只是我們地方小，人手不多，進(jìn)度就慢了些?！敝h說道。

    “知縣大人想的周到，”荀禮收回目光，與臺司等人一起下去，“但也不必讓百姓過于恐慌，告知他們躲避的路線，不要擅自行動。”

    “是?！?/br>
    荀禮又去知縣口中的避險營看了看，果真如他們所想，人手明顯不夠，進(jìn)度緩慢。荀禮撩起袖子，干脆帶著人一起在這里幫起了忙。

    “大人，您身份貴重，這種粗活怎能勞您親自動手！”知縣嚇了一跳，趕緊上去攔他。

    禮抱起一根圓木，認(rèn)真道，“但，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天災(zāi)不可預(yù)測，我們能多做些準(zhǔn)備便多做些?！?/br>
    “??？”知縣見攔不住他，與臺司對看一眼，也只得擼起袖子，上前幫忙。

    荀禮與這些人都是文官，哪里做過什么粗活。但他咬牙堅持著，不停歇地忙了一上午，衣衫盡濕，累得站都站不直了。

    知縣叫人拿水給荀禮，喘著粗氣道：“大、大人，您回去歇一歇吧?！?/br>
    荀禮抹掉額頭上的汗，微微一笑，接過水：“知縣大人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附近村莊的青年都已經(jīng)過來幫忙了嗎？”

    知縣驚訝地環(huán)顧一圈，發(fā)現(xiàn)正如他所說，搭建營帳的人比他們剛來時多了一倍還不止。明明沒人去喊，但大家都自發(fā)的聚集起來，干的熱火朝天，沒有一個人喊累叫苦，也沒人耍滑逃避。

    “這……”知縣深受感動，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荀禮眼睛彎起：“大人是他們的父母官，您不怕臟累，這樣為了大家的性命拼盡全力，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br>
    知縣默然了，良久后才嘆道：“雖然荀大人比我年輕，但看的比我透徹多了?！?/br>
    荀禮搖了搖頭，沒再說話。及至傍晚，幫忙搭建營帳的人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的預(yù)期，大家齊心協(xié)力，進(jìn)度自然就快了起來。

    呂知州暗算謝珩，可倒了霉傷了身的卻是他，盡管歇了一天，也還是沒有好利索。今天又幫著干了這么多重活，等回到住處，荀禮實在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可清晨起來，他還是忍下渾身肌rou的酸疼，與知縣等人一起去幫忙。這樣忙碌了幾天，荀禮還去了幾個村莊查看，知縣做的很到位，上至耄耋，下至幼兒都知道若是洪水來了應(yīng)該往哪里躲避，多少讓荀禮寬心了些。

    這日他又去營地幫忙，中午歇息的時候，水臺司看著天色漸暗，暴雨將至，才讓大家都先散了，找地方避雨。

    前天臺司去看安江的水位，說是幾乎快要漫過堤壩，不知還能撐過幾場暴雨。一旦決堤，洪水席卷而來，即使他們做了再多準(zhǔn)備，也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更何況這里的營帳也才搭建了一半，能容納的人數(shù)實在屈指可數(shù)。

    荀禮坐在搭建好的營帳中出神地看著雨珠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江州到石城不過半日距離，不知謝珩到底要怎樣與呂知州談，以及協(xié)商的如何了。

    暴雨不停，他們也只能停工回去。不知為何，他今天格外煩憂，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總覺得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他只當(dāng)是自己多想，強(qiáng)迫自己放松下來?？蓻]想到他的預(yù)感竟成真了，水臺司縱馬趕來，他神色慌亂，從馬上跳下來摔在了荀禮面前，顧不得站起來便朝著荀禮大喊：“荀大人不好了，江水已經(jīng)漫過河堤了！”

    荀禮的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目光投向遠(yuǎn)方河岸旁的村落，好像已經(jīng)聽到了人們驚慌失措呼喊救命的聲音。

    他怔楞片刻，立刻翻身上馬，語氣決然：“先去讓百姓都撤離！”

    知縣這才反應(yīng)過來，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挑了些身強(qiáng)力壯的青年一起跟了上去。知縣拍馬趕上他，勸阻道：“大人，我去！您還是在城中比較安全！”

    荀禮搖頭拒絕，現(xiàn)在發(fā)生了災(zāi)禍，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總要有一個人在城中坐鎮(zhèn)，才能讓人們安心。他只是來辦差事的，不如知縣在這里的威望高，留知縣在這里才是明智的選擇。

    他分析的有道理，臺司也這樣勸了幾句，知縣才停了馬。他朝荀禮深深一拜：“還請大人一定小心！”

    荀禮顧不得回答，帶著人就往城外飛奔。

    知縣一直看他出了城門，臉上表情驟變，揮手決然道：“關(guān)城門！”

    荀禮對此全然不知，等他們趕到離江岸最近的村莊時，冰涼的河水已經(jīng)淹至大腿，并且還在不停上漲。好在還有官府的人將他們引至營區(qū)，先安頓了下來。

    荀禮一旁忽然瞧見從遠(yuǎn)處飄來一個木桶，里面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娃。她縮在桶里，抱著雙臂瑟瑟發(fā)抖。人們都在逃跑，慌亂之中將那木桶撞得七倒八歪的。荀禮艱難地?fù)荛_人群，伸長了手，一使勁兒，將那木桶拉至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