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驚艷的人不止一個(gè)，為美好動(dòng)容也沒有錯(cuò)。

    但不克制自己這份妄念，是錯(cuò)；為這份妄念傷害自己愛的人，更是錯(cuò)。

    瑤心夫人走后，天玄道尊才意識(shí)到自己已經(jīng)愛到離不開她。他后悔了，但瑤心夫人是剛烈的女子。天玄道尊用了一輩子也沒求得她的原諒。

    給出一顆心，期待他的回應(yīng)。要么獲得同樣完整的一顆心，要么一點(diǎn)都不要。

    黎青崖聽了惆悵感嘆：“若是我喜歡的人，我定舍不得她受這種委屈?！?/br>
    在感情中，還有什么比自己全心全意愛著的人沒有全心全意愛著自己更讓人委屈的？

    聶清玄挑眼看向他，幽聲質(zhì)問：“你喜歡誰？”

    “我——”黎青崖噎住了，支吾兩聲，回道，“我就，打個(gè)比方?！?/br>
    他是獨(dú)身主義。談戀愛的游戲太累人，他就不參與了。

    他們經(jīng)過一間書房，房中墻壁上掛著十來幅畫像，畫中人的身姿逐年變化，唯一不變的是每幅畫都只有背影。

    聶清玄解釋：“你師伯浮黎劍尊，你師祖親手畫的。他至死都未能再見上你師伯一面?！?/br>
    浮黎劍尊離開天門時(shí)只有十三歲，聶清玄去送他的時(shí)候，兩個(gè)人都泣不成聲。然而再見時(shí)，淚目悲戚的卻只有聶清玄一人——浮黎劍尊修了無情道。

    書房?jī)?nèi)還陳放著一把斷劍，劍身有字“殘念”。

    這是浮黎劍尊的佩劍，相傳在與魔皇的決戰(zhàn)中碎裂，后下落不明，沒想到收藏在此處。

    劍碎裂得不成樣子，較大的碎片有數(shù)十塊和小的碎片則一時(shí)難以數(shù)清。這些碎片被盛在一張沉水木盤上，勉強(qiáng)拼湊出曾經(jīng)的劍形，看得出拼接的人廢了很大功夫才將其復(fù)原成這般相貌。

    聶清玄深深望了一眼斷劍，神情平靜地移開目光。

    黎青崖想了一個(gè)盲點(diǎn)，若瑤心夫人與天玄道尊是結(jié)發(fā)夫妻，浮黎劍尊是嫡子。

    “那小師叔是——”

    他沒將后面的話說出來，但聶清玄應(yīng)該懂他的意思，他在問裴雨延的身世。

    裴雨延到底是記在天玄道尊名下的養(yǎng)子還是親子，如果是親子的話那是后來的私生子嗎？這個(gè)問題修界很多人也好奇，但無論是蕊心夫人還是聶清玄都沒給過正面回答。

    聶清玄這次也沒有解釋，幽幽道：“你師叔就是你師叔，問那么多作甚？”

    繼續(xù)向前。

    天門內(nèi)處處充滿生活氣息，若不看建筑所在之地的奇險(xiǎn)，倒像江南的某戶富人家，難想象這里曾是三位尊者生活的地方。

    天玄道尊與浮黎劍尊聞名天下，但這里甚至沒有一件東西刻有他們的名號(hào)，包括墓碑。

    死了就死了，記下來也不過是讓后人編排。他們生前也沒當(dāng)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自覺不過是沉溺在紅塵中的庸庸俗人，至死也揣著未能釋懷的遺憾。

    聶清玄很少主動(dòng)說起什么，除非黎青崖問，才解釋一兩句。

    他不喜歡回緬過去。他是連給死人供酒這種虛禮都懶得奉行的人，逝者已矣，生者還要向前。像沈流云那樣將所有過去背負(fù)在身上，人還未老，心便先衰。

    這幾十年來，天道一直在尋找他的道心破綻，竭力誘導(dǎo)他入魔，以求在心魔劫中將他擊潰。

    但實(shí)際上世間種種對(duì)他來說都沒什么好怕的了，因?yàn)樽钆碌亩冀?jīng)歷過了。

    走出院落，聶清玄攏手彎唇，總結(jié)道：“好了，如今認(rèn)過山門，以后你掃墓也找得到地方了?！?/br>
    黎青崖被他這不詳?shù)脑拠樀貌惠p：“師尊這話什么意思？”

    “沒什么特別意思。”他轉(zhuǎn)過頭，移開話題，“你小師叔來了，你去門口接一下他。”

    “他第一次回來，不認(rèn)得路?！甭櫱逍恼Z氣低沉，透著說不出的惆悵。

    聽到裴雨延來了，黎青崖心下一喜，抬腳就要去，但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師尊何不與我一起去？”

    聶清玄挑眼：“怎么？使喚不動(dòng)了？”

    瞧見弟子臉上的不安，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去吧。為師不走，就在這兒等你?！?/br>
    得到這句允諾，黎青崖才轉(zhuǎn)身朝山下而去。

    裴雨延的確如聶清玄所說，在海岸邊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