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金色的雙頭并封龍，一時間華族領(lǐng)地的上空端的是色澤繽紛，看得人眼花繚亂。方征目不轉(zhuǎn)睛都看不過來。它們盤旋繞在子鋒和方征身側(cè)飛翔，都盯著方征看個不停，翅膀歡快地扇動著。那是它們熟悉的氣息，哪怕自它們出殼后從來沒有接觸過，但血脈的延續(xù)……冥冥中的感應(yīng)……這就是那些溫暖的源處……它們可算見到了。

    朝龍會要開一天一.夜。夜幕降臨，依舊歡呼聲不絕的人群點燃篝火，又唱又跳。八條小龍降落在地面。有大膽的武士試圖去摸一摸它們的鱗片和龍須。小龍搖頭晃腦噴氣吐霧的時候，人們又哄笑著作鳥獸散。

    方征和子鋒則坐于半空中的云朵上。方征凝身體的水精之力能借助自然力量飛起，子鋒的龍息之力能集云布雨。他們懸停半空的模樣在別人眼里就是標準神仙。所有人都在興奮談?wù)?，卻很少有人敢走近與他們單獨交流。人們臉上的敬畏遠遠大于親近——這兩位神仙，與普通人相比，太不同了。

    方征見狀對子鋒側(cè)耳道，“神授君權(quán)，這可不是個好傳統(tǒng)，當然，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守住了我的愿望，我想要一個平安富足的時代。不想讓它僵化在我手中?！?/br>
    “征哥哥，你昨天可是答應(yīng)我的了。”子鋒提醒著，當時他逼著方征翻來覆去說這余下漫長歲月全都是你的。方征心想昨天那情況，什么條件不得答應(yīng)？不過本來他也打定了主意要離開。有些事，以他如今與山川同壽的特殊體質(zhì)來參與其中，確實不合適。他可不想重蹈媧皇和包犧那沉睡的悲劇覆轍。

    方征讓子鋒把小泰逢叫過來，少年其實一直好奇地在不遠處盯著他們，磨磨蹭蹭找機會打招呼。方征望向這明亮朝氣的少年，與十四五歲時的子鋒完全是兩種類型。小小年紀見慣殺伐又孤身一人的子鋒眉間總有種凜冽冷意。泰逢卻是在溫暖和愛意中成長的，長得正統(tǒng)茁壯，也沒有養(yǎng)廢，這讓方征欣慰的同時，也不忘提點。

    “你會是一個仁慈的君王。”方征并不是對待孩子的輕松語氣，十分鄭重，“你精通獸語、武技超絕，心性光明，體質(zhì)特殊，敏銳洞察——但你會遇到挫折，或許要不了幾年。在我看來你的優(yōu)點和缺點一樣明顯。我并非要你偽裝成無喜無悲的圣人，但上位者須得有雷霆殺手锏?？梢砸惠呑硬挥?，但必須有?！?/br>
    泰逢很聰明，然從來沒人這樣指教過他，一時若有所悟，緩緩點頭。

    “我和你師父離開后，你靠什么坐穩(wěn)這個位置。這是我留給你仔細思考的第一個問題；至于第二個，要你用一輩子去考慮，帝君者，要有身殞心殉的覺悟。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要永遠聽著他們的聲音，想辦法解除他們的痛苦。不是每個上位者都做得到。靠什么力量去實踐，你或許得花一輩子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br>
    泰逢終于問道：“您和師父都要離開么？為什么您不繼續(xù)留任帝君。千秋萬代，長生不死，富有四海。有您和師父的力量，華朝會永遠安寧的。但如果您和師父不在，力量體系不能維持，恐怕到處要出亂子?！彼m年紀輕輕，平時觀察得多，觸角也敏銳，早就看得到一些暗藏問題。人總是有缺點的，有缺點就會有矛盾，有矛盾就有爭斗。更別提實際的資源與利益劃分，只要有“勢”存在，就免不了。

    方征搖頭笑了笑，“神統(tǒng)時代早就過去，不能開歷史的倒車。該是力量來自凡人的時代了，我不能再加干涉——這些你覺得困惑的事，正是我要離開的緣故?！?/br>
    “可是安寧說不定會被打破?！碧┓甑溃奥爭煾刚f您的心愿，就是燦爛守序文明的山海大國——正是如今的局面。所以他這么多年辛苦幫您守著。如今你回來了，至少再待一段時日吧。我有很多事，還想問您呢?！?/br>
    方征溫和笑道：“小泰逢，所謂愿望，在實現(xiàn)的那一刻，就不再是愿望了。我的心愿已經(jīng)達成。并且我可以肯定地預(yù)測，你擔任帝君的幾十年，我和你師父影響力的余威猶在，安寧可以維持，華朝文明會輝煌燦爛。你會鎮(zhèn)壓一些地方，調(diào)停一些紛爭，都不會有損你的一世賢君之名。然而暗藏的種子在地下生發(fā)，也有仇恨的絲縷在黑夜中的醞釀。這樣一代一代地往下延續(xù)，我和你師父的影響會慢慢減弱為傳說。我們再也不會大張旗鼓登上世俗的政治舞臺，更不會在暗中用不平衡的力量來監(jiān)視或cao縱。順應(yīng)一切因果自然，或許華朝會走到它的終點?？墒羌妬y中會孕育著進階的文明，意識形態(tài)也在一次次制度變革中重塑，作為歷史的必然規(guī)律。那些東西，是你，是子鋒，是我，甚至‘天道’帝俊，也無法改變的事?！?/br>
    泰逢求助地望向子鋒：“師父，帝君在說什么，我聽不懂了，怎么辦？”

    子鋒悠閑道：“沒關(guān)系，我也聽不懂。你記著就好。記在腦子里，就是寶藏?！?/br>
    在心事重重的泰逢離開去消化那些新鮮信息后，子鋒望著他的背影搖頭，轉(zhuǎn)頭對方征道，“征哥哥，你回來一天，就把繼承者的腦子搞壞了。不怕出什么問題嗎？”

    “哪是搞壞他的腦子，分明是提前開解?！狈秸鞯?，“既然是過來人，有些事就不想讓后輩再去辛苦跋涉地領(lǐng)悟。真奇怪，我還年輕著呢，怎么開始犯老年人毛病?！彼粗约弘p手失笑，年齡如今已經(jīng)于他和子鋒而來只是個數(shù)字概念。水精與天齊，龍孕自地水殘息也有千萬年壽數(shù)，他們至少有漫長至千萬年的時間不用去考慮那些事。無限的歲月在眼前展開，時空觀已然完全不同。而他們也不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類，看世界的視角已經(jīng)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