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當(dāng)初徐家出事, 他早早知道卻沒悔婚, 是怕失了體面，可他舍不得顧玥嫁過去，顧玥是嫡女, 他的長女。

    顧玥一出生, 小小的人, 冰雪可愛，他抱過疼過。

    長大之后，顧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顧妙并不擅此意，反而女紅極好。

    逢年過節(jié)顧妙就會(huì)做些鞋襪送過來, 可顧承霖堂堂一侯爺, 哪兒用得著這些。

    所以顧承霖把顧妙換了過去。

    以顧妙的身份, 可攀不上這么好的親事。

    到底還是嫡女和他心意，只不過顧承霖沒想到, 顧妙他們活著到了云城, 揭竿為旗, 起兵謀反了。

    顧承霖在云城地牢待了數(shù)月, 心里相信徐燕舟不會(huì)殺他，他是顧妙生父，萬事孝為先，若徐燕舟打勝了，他日后就是徐燕舟岳父。

    若是徐燕舟敗了, 那他還是靖遠(yuǎn)侯。

    顧承霖：“你敢殺我，你不怕受天下人唾罵，你讓顧妙如何自處，李氏何在，夫人呢，耀兒呢，你對他們做什么了！”

    徐燕舟道：“白氏他們?nèi)缃褡≡谑⒕┏悄系南镒永?，身上錢用光了，顧玥就如給人洗衣服，縫東西，賺點(diǎn)辛苦錢?！?/br>
    徐燕舟想到了在玉溪山，顧妙上山背鹽石，獨(dú)自一人進(jìn)云城，又何嘗不辛苦。

    “只不過白氏和顧耀大手大腳慣了，這些錢連勉強(qiáng)度日都不夠，他們過的，委實(shí)不好?！毙煅嘀坌睦镉泄煽煲?，讓顧承霖臨死前知道這些，也算對得起他當(dāng)初一旦謀劃。

    顧承霖沒有一日吃飽睡足過，他消減得厲害，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徐燕舟的衣角，“你怎么能這么對他們……你同玥兒有婚約的，你點(diǎn)過頭的！”

    徐燕舟道：“我這輩子只有顧妙一個(gè)妻子?！?/br>
    該說的都說了，顧承霖死都不會(huì)安心。

    他若有骨氣，早和福祿一樣，撞死了，顧承霖熬到現(xiàn)在，不就是想活著嗎，他是顧妙生父沒錯(cuò)，可顧妙以后的好日子，都與顧承霖?zé)o關(guān)。

    徐燕舟深深看了顧承霖一眼，轉(zhuǎn)身離開，很快又進(jìn)來一人，端著一只精美的酒壺。

    顧承霖看著陽光從門縫透進(jìn)來，短短一瞬，門扉又闔上，然后聽著那人道：“走吧……”

    顧承霖死的事，徐燕舟沒有告訴顧妙，只要這事不提，就永遠(yuǎn)不會(huì)記起。

    但徐燕舟把這事告訴了李氏。

    李氏愣了半響，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好……這事就不要告訴阿妙了。”

    還有三日就是封后大典，這些事聽了讓人煩心。

    以前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顧承霖也死了，再計(jì)較也沒意義了。

    李氏笑了笑，她感謝徐燕舟為顧妙考慮，她希望顧妙和徐燕舟能夠長長久久。

    女兒長大了，不似以前了，這樣好，不會(huì)受欺負(fù)。

    徐燕舟：“嗯，就不告訴阿妙了，我去看看阿妙?！?/br>
    封后大典同大婚一般無二，李氏捏著帕子，道：“是不是前三日……不能見面的？”

    徐燕舟：“我同阿妙并非真正成親，只是補(bǔ)上拜堂之禮?！?/br>
    于徐燕舟而言，顧妙就是他的妻子。

    李氏道：“可這也算拜堂禮的一部分吶，前三日見面了不吉利?！?/br>
    李氏信這些，她希望順順利利的，最好別見，若徐燕舟執(zhí)意要見那也沒辦法。

    徐燕舟道：“還有這個(gè)說法嗎？”

    李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的地方是婚前一日不可見面，也有的是三日，燕舟，你……”

    徐燕舟：“三日就三日，勞母親同阿妙說一聲，這三日我不見她?！?/br>
    李氏道：“這是自然?！?/br>
    李氏松了口氣，徐燕舟愿意就好，她去顧妙那里說清，顧妙道：“娘，有這個(gè)說法嗎？”

    李氏又解釋了一遍，“有的，這樣以后才會(huì)順順利利的?！?/br>
    三日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顧妙道：“行，那這三日我們不見面?！?/br>
    說是不見面，可都住在將軍府，書房正屋不過一墻之隔，知道徐燕舟在隔壁，顧妙也放心。

    有事情做，還有徐幼薇陪著，不覺得無聊。

    徐幼薇把嫁衣搬了進(jìn)來，正紅色的嫁衣上三日金線繡的鳳凰和祥云，和徐燕舟的吉服相配，有龍鳳呈祥之意。

    除了嫁衣，還有鳳冠。

    徐幼薇把箱子打開，“嫂子你看看，袖口那里你縫上兩針，有不合適的地方再改。”

    顧妙呆呆地看著嫁衣，“……可真好看?！?/br>
    徐幼薇道：“嫂子你穿上肯定更好看！只是可惜，哥哥現(xiàn)在看不到?！?/br>
    顧妙道：“那我試試？”

    大紅的嫁衣披在身上，對鏡挽發(fā)，戴上鳳冠。

    顧妙沒抹胭脂水粉，便她在唇上點(diǎn)了點(diǎn)口脂，紅衣紅唇，連臉頰都飛了粉紅。

    徐幼薇捧著臉，看的愣愣的，“好好看，我是第一個(gè)見到嫂子穿嫁衣的人，兄長見不到太可惜了……”

    徐幼薇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大聲喊道：“嫂子！你穿嫁衣的樣子好好看??！”

    隔壁徐燕舟在奏章上落下一滴墨，墨汁滲進(jìn)紙里，化開一大片。

    徐燕舟把筆放下，站特起來。

    徐燕舟走到墻邊，手心貼著墻面，顧妙就在隔壁，墻隔音很好，如果不是因?yàn)樾煊邹鄙らT太大，他根本聽不見。

    也不知道顧妙換上了嫁衣。

    徐燕舟沒見過顧妙穿嫁衣的樣子。

    他想看，哪怕一眼都行。

    但是李氏的話就在耳邊，徐燕舟更想以后平安順?biāo)臁?/br>
    隔壁沒聲音了，可徐燕舟的心卻靜不下來。

    顧妙現(xiàn)在正穿著嫁衣呢，一定好看，和床上的錦被是知道顏色。

    皇宮里未央宮已經(jīng)重新布置了，徐燕舟去看過，里面墜著紅紗貼著喜字，還有雕了龍鳳呈祥的喜燭，那么粗，能燃到天明。

    徐燕舟摸上胸口，那里跳得很快，還有三日，為何盛京不是婚前一日不能見面，那他今日也能去看顧妙了。

    徐燕舟看不進(jìn)去奏章，他靠著墻站了一會(huì)兒，墻那邊沒了動(dòng)靜，徐燕舟輕輕扣了一下墻壁。

    還是沒動(dòng)靜，徐燕舟只能放下，他的衣服也送過來了，是內(nèi)務(wù)府趕制的。

    也是紅衣，外袍繡了金龍，和顧妙的相得益彰。

    徐燕舟試了合不合身就換了下來，他我想讓顧妙看。

    日落月升，徐燕舟坐在窗前，今日連晚飯都沒和顧妙一起吃。

    徐燕舟在書房自己吃的。

    外面漆黑，屋里亮著一盞燈，徐燕舟走到墻邊，用力扣了扣墻壁。

    徐燕舟：“阿妙……”

    不能見面，但能說話。

    民間嫁娶都是從娘家出嫁，嫁到夫家，不像他們，住在一處。

    徐燕舟又喊了一聲，“阿妙，你能聽見嗎？”

    聲音是貼著墻傳過來的，雖然不大，但清晰可聞。

    顧妙放下手中的筆，走到墻邊，貼著墻道：“燕舟？”

    徐燕舟聽到了顧妙的聲音，他眼睛像早春突然落下的雪，就恰恰落在樹枝最嫩的芽上。

    徐燕舟點(diǎn)點(diǎn)頭，“是我，阿妙，不能見面，我們就這樣說話吧?！?/br>
    都是徐燕舟在說，“我白日聽見幼薇說話了，她說你穿嫁衣好看?！?/br>
    “肯定好看?！毙煅嘀坌α诵?，“到時(shí)候我也能看了見了?！?/br>
    “明明在一個(gè)地方，可就是覺得難熬，若是平日，現(xiàn)在該躺在床上了?！毙煅嘀勖讐?，墻面冰涼，“阿妙，你不要靠著墻?！?/br>
    顧妙直起腰，她點(diǎn)點(diǎn)頭，才意識(shí)到徐燕舟看不見。

    徐燕舟：“阿妙，你在嗎？”

    顧妙嗯了一聲，“我在，剛剛在想事情。”

    徐燕舟問：“在想什么？”

    顧妙道：“在想你?！?/br>
    徐燕舟說的對，明明在一個(gè)地方，可卻覺得難熬，應(yīng)了那句話，咫尺天涯。

    那邊沒聲音了，顧妙等了一會(huì)兒，道：“燕舟……”

    徐燕舟扶住額頭，他一只手撐著墻壁，另一只手攥實(shí)。

    好像見她。

    徐燕舟道：“很快就能見到了，阿妙，很快就能見到了，到時(shí)候我來接你?！?/br>
    徐燕舟盼著這一天，從前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那一天。

    七月三日，天朗氣清。

    太陽高懸，湛藍(lán)色的天空上飄著朵朵白云，云層堆疊，一片祥和。

    顧妙早早就起了，簡單喝了一碗粥，就開始梳妝打扮。

    沒用嬤嬤，都是徐幼薇親力親為。

    徐燕南今日不必讀書，安安靜靜待在一旁，看著漂亮嫂子，心里想著哥哥也太幸福了。

    徐幼薇給顧妙上好妝，又抹了口脂，她眼睛里的驚艷久久不散，“嫂子，太好看了，肯定能把我哥迷的五迷三道的！”

    徐燕南：“對！嫂子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