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跟你談工作，可總覺得話一開口就得往那上面跑了?！狈卣f。

    凌衍之沒有順著他的話頭往下墜，他看上去很輕松，月光輕盈地照在他的臉上，“干嘛搞那么沉重？不談工作，可以談?wù)勶L(fēng)月嘛。”

    “我這個人特別沒有搞風(fēng)月的氣氛，”樊澍十分尷尬，自暴自棄地搓著鼻子，“明明有風(fēng)又有月的，怎么就不太對味呢？電視劇里演的挺rou麻的，實(shí)際不是那么回事……”他嘆了口氣，看凌衍之抱著雙臂瑟瑟發(fā)抖的樣子心疼，“算了，回去吧，你難得被強(qiáng)制休息，還是別凍著了，去睡一會吧?！?/br>
    凌衍之不理他：“那可不行。我來都來了，你連個蠟燭都忽悠我，豈不是白吹風(fēng)了?！彼Ａ苏Ｑ郏斑@樣吧，我給你提三個問題的機(jī)會。類似于真心話大冒險(xiǎn)吧。不準(zhǔn)問工作相關(guān)，問到就無效。”

    “……你希望我問??？”樊澍愣了，“我感覺有的問題可能你不會很想提，再說都過去很久了，你不想說，也是很自然的，都是私事……”

    凌衍之有氣無力，連罵出聲也懶得了：“是公事我跟你上這兒吹著風(fēng)談，不是你有毛病就是我有毛病……你個土豆瓜子，我是不是要滿臉寫上‘我過去很悲傷很凄慘我的前任很垃圾很惡心給我造成了很濃重的心理陰影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想說出口你最好不要問因?yàn)槟阋粏栁艺f不定就壓抑不住全說了’這樣的標(biāo)簽，你才會勉為其難地過問一下？”

    樊澍摸了摸鼻子，也忍俊不禁：“那問什么你都會回答啊？”

    “不想回答的我就選大冒險(xiǎn)嘛?！?/br>
    他們沿著天臺的邊緣坐了下來，月光抹在身上，雙腳懸空，蠟燭雖然用不上了，不過事先準(zhǔn)備的兩瓶罐裝朗姆酒倒是還派得上用場。樊澍打開扣環(huán)，一口氣灌下去一大口，酒在他的胸膛里燃燒，灼熱的溫度讓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快意從胃里直竄上舌苔。他伸手?jǐn)堊×柩苤?，讓他靠近自己，手臂從他的脖子一直向下挪到了后背，手掌貼著腰線，凌衍之可以清楚感覺到他掌心guntang的溫度，好像要把兩個人都燒起來。

    自作蛹者突然開始緊張了，心想，他會問我什么問題？我真的做好準(zhǔn)備回答了嗎？那些我已經(jīng)覺得平常、能夠泰然處之的部分，會不會在他看來根本不能理解？還有那些媒體連篇累牘報(bào)道的“黑歷史”，雖然自己毫不在意——或者說，已經(jīng)能完全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樣，但是……樊澍會怎么想？他會不會覺得每當(dāng)他做好準(zhǔn)備的時候，自己又一次次刷新了他的底線？

    這樣一想，凌衍之在他懷里都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好像要面臨一場大考。我不是什么好人，他緊張地想，但我也想要愛，這要求是不是過分奢侈了？

    可和他比起來，樊澍連耳根子都紅了，好像一塊真的放在火上烤熟的番薯。他磕磕巴巴地又十分不好意思地說：“我問什么你都不會生氣嗎？”

    凌衍之本想直接否定，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不無謂地施舍同情、或者和其他人一樣罵我的話我就不會生氣。”

    那顆蠢蛋洋芋似乎完全沒領(lǐng)略到他的意思。“那、那么……”樊澍鼓起勇氣，好像這個問題的確困擾了他很久，“現(xiàn)在不是有很多那種八卦新聞嘛……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是不小心看到的……”

    “你是因?yàn)橄矚g，還是別的什么原因，才穿女裝的?。俊?/br>
    凌衍之差點(diǎn)沒嗆?。骸啊彼偷靥ь^，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的男人?！啊憔鸵獑栠@個？”

    “不……你不想說也沒問題的，就當(dāng)我沒問過?！?/br>
    “不是……我知道那樣很奇怪。不過我覺得你會問更尖銳點(diǎn)的問題呢?！?/br>
    “尖銳點(diǎn)的問題是指？”

    “比如——比如前任什么的啊。你不是見過韶陽冰了嗎？就沒什么想問的？”

    樊澍直皺眉頭：“我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刻討論另一個男人？他不值得我浪費(fèi)時間。”

    不知為何，凌衍之心情倒是好了起來。

    “所以，你就想知道穿女裝是怎樣的一種體驗(yàn)？”

    “……你別笑啊，我是不知道啊，不恥下問嘛……”樊澍也忍不住笑了，兩人的腦袋漸漸枕在一起。

    “你是看到網(wǎng)上有人發(fā)的照片了吧?！绷柩苤肓讼耄p聲問，“是什么樣子的？好不好看？”

    “呃，當(dāng)當(dāng)然好看啊……很年輕吧那時候，感覺像還在上學(xué)？有一張穿旗袍的……那個時候是短頭發(fā)……做了一個發(fā)型，還挺復(fù)雜的……”

    “啊，那是當(dāng)時拍的寫真。還不錯，那張放出來還算不丟面子嘛?！绷柩苤趿丝跉?，“我那個時候，長得最像我姐。再后來肩長開了，她的裙子我就穿不下了。”

    “……寫真？”

    “啊，那個時候?qū)ψ约和饷策€是很得意的，當(dāng)時在大學(xué)城一帶也很出名啊……想留下一些照片紀(jì)念，于是就去拍了。我也知道再長下去我肯定沒有辦法保持這個容貌的狀態(tài)，所以還是最好的時候記錄下來吧，所以一口氣拍了好多套呢。”

    “你真的很喜歡你jiejie啊?！?/br>
    “她養(yǎng)我長大啊，是我唯一的親人了?！?/br>
    “所以，是為了紀(jì)念她才喜歡穿女裝嗎？”

    凌衍之失笑：“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影響……不過我也不想給自己找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實(shí)話，我真的蠻享受這種感覺的，可能別人很難理解吧。簡單來說吧，什么是‘女裝’？女性也有——應(yīng)該說大多數(shù)都是很日常，很男性化，或者很中性化的衣服啊。我在領(lǐng)救濟(jì)金度日的年歲，沒有錢去購置新衣服，而身子卻在不停長大，只能不斷地穿jiejie留下來的衣服，甚至是將其中一些縫縫補(bǔ)補(bǔ)接起來穿。那時候天天這樣出門，嘲笑和輕蔑倒是沒有少過，卻并不因?yàn)槲掖┑氖桥b，而是因?yàn)槲沂菪∮趾?，一看就窮困潦倒，營養(yǎng)失調(diào)，好欺負(fù)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