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里是不是有只雀鳥躺在地上?！?/br>
    “啊，我過去看看?！?/br>
    “不用了，貧僧自己過去吧?！?/br>
    那個(gè)人邁著踉蹌的步子，走到灌木叢邊，緩緩蹲下身來，用兩只手把小雀鳥捧起來。

    小雀鳥盯著他，輕輕啾了兩聲。

    他摸了摸雀鳥的羽毛，沙啞的聲音里存著溫和，像是一陣和煦的風(fēng)：“別怕，很快就不疼了?！?/br>
    有水滴滴到雀鳥的頭上，沒入它的羽毛。

    它那身漂亮的黃色羽毛早已骯臟不堪，血色和泥漬融在一起，那水滴滴下來，它也分不清那是血跡還是汗水，只能輕而痛苦地又啾啾叫了兩聲，像是在向他表示感謝。

    在曲陽峰安置好，外面的天色都黑了。

    衡玉原本想去找了悟，但想到他說自己有事要處理，衡玉還是暫時(shí)把這個(gè)念頭壓了下去。

    反正她體內(nèi)的邪魔之氣只是有些蠢蠢欲動，距離爆發(fā)應(yīng)該還有段時(shí)間。他身為佛子，離開宗門幾個(gè)月時(shí)間，現(xiàn)在回到宗門總要騰出手處理些私事。

    衡玉兩只手抱著膝蓋，縮在椅子上發(fā)呆。

    不知道為什么，想到了悟她就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不去找他，我發(fā)個(gè)傳音符總是可以的吧?！?/br>
    發(fā)了張傳音符過去，衡玉嘆口氣，打算去沐浴。

    等她沐浴出來，潤濕的頭發(fā)也完全干了，還是沒等到了悟的回訊。

    這種等待的情緒讓她心底升起幾分煩躁，完全看不進(jìn)面前攤放的古籍。過了好一會兒，衡玉有些懊惱地捂住額頭。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情緒被那人牽動得越來越厲害。

    從椅子上跳下來，衡玉點(diǎn)了根效果極佳的安神香，借著安神香的幫助，她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睡得并不沉，于是就不知不覺跌入了夢境里。

    夢境里，鋪天蓋地都是黑色的邪魔之氣，每一道邪魔之氣都如刀刃，狠狠穿透她的身體，那一種撕裂般的痛苦，就像是要將她千刀萬剮一般。

    在她終于忍受不住疼痛之時(shí)，衡玉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沉沉喘了好幾口氣，用左手抓著自己的右手，觸感傳遞到大腦中樞，衡玉才從滿臉冷汗?fàn)顟B(tài)回過神來。

    灼熱的陽光從窗外透進(jìn)來，衡玉才發(fā)現(xiàn)早已日上三竿。她在夢中被魘住了，居然一口氣睡了**個(gè)時(shí)辰。

    掀開被子，衡玉赤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

    她直接拎起茶壺，對著茶壺的壺口喝起里面殘存的冷水。

    等到心情徹底平復(fù)下來，衡玉才開始梳洗。

    “洛主，洛主，你在嗎？”遠(yuǎn)遠(yuǎn)地，了念小和尚的聲音就從外面飄了進(jìn)來，然后才是咚咚的敲門聲。

    衡玉系好腰帶，理順袖口褶皺，走去給他開門。

    看他哭喪著臉，衡玉奇道：“怎么了？”

    “我……我不小心把了悟師兄畫給你的符紙燒毀了。而且符紙是被師兄自己寫的那卷佛經(jīng)壓住的，當(dāng)時(shí)符紙連同佛經(jīng)也一塊兒掉進(jìn)火盆里面了?！绷四顜缀跻蕹鰜?。

    他真不是故意的。

    誰能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意外。

    雖然師兄脾氣很好，但他犯了這么大的錯，師兄肯定不會隨隨便便就原諒他的。于是在立即承認(rèn)錯誤和跑過來請衡玉跟他一塊兒過去，順便幫他求情之間，了念非常從心的選了后者。

    衡玉：“……”

    她知道那些符紙，都是了悟強(qiáng)撐著身體的不適寫出來的。

    但現(xiàn)在符紙已經(jīng)被毀掉，再指責(zé)也于事無補(bǔ)?？粗四钅菑垘缀醢櫾谝黄鸬哪槪庥駸o奈道：“我會幫你求情的?！?/br>
    “謝謝洛主！那我們現(xiàn)在走吧！”了念的眼睛微微亮起。

    “你師兄應(yīng)該有事在忙吧?！?/br>
    了念說：“是嗎，可昨晚我回到廂房時(shí)，還看到了鶴師兄走進(jìn)師兄的院子，給師兄送了盆熱水，今早出門做早課時(shí)也看到了?！?/br>
    說著說著，了念忍不住撓撓頭：“了鶴師兄進(jìn)進(jìn)出出，了悟師兄肯定不會是在修煉佛法，我們進(jìn)去求個(gè)情，應(yīng)該不會耽誤什么吧?！?/br>
    那他怎么沒回復(fù)自己的傳音符？

    衡玉覺得有些奇怪。

    但她現(xiàn)在也很想見了悟，她有種奇妙的感覺，那場夢魘仿佛是種冥冥之中的昭示。下一次邪魔之氣的爆發(fā)應(yīng)該快要來臨了。

    衡玉從善如流道：“那我們就走吧?！?/br>
    “謝謝洛主?！绷四铍p手合十，再次道謝。

    衡玉搖頭：“沒關(guān)系，我只能幫你求求情，但罰不罰你，還是得看你師兄怎么想的?！?/br>
    “這樣已經(jīng)足夠了?！绷四钌陨运闪丝跉猓@時(shí)候回過神，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弄濕了，僧衣緊緊貼著他的脊背。

    他有些懊惱地?fù)蠐项^，也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粗心。當(dāng)時(shí)怎么就這么不小心。

    無定宗的弟子代步工具也是仙鶴。

    乘坐仙鶴抵達(dá)目的地，了念領(lǐng)著衡玉往東邊方向走。

    走了大概幾百米，一個(gè)外墻爬滿不知名藤蔓、環(huán)境清幽的屋子出現(xiàn)在衡玉的視線之中。

    了念給自己鼓了鼓氣，噔噔噔快步上前，抬手敲了敲門：“師兄?！?/br>
    里面?zhèn)鞒銎鹕淼膭屿o，隨后才響起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了念？”

    這道聲音沙啞，乍一聽像是剛從夢中睜開眼睛，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般。

    “師兄，是我?！?/br>
    “進(jìn)來吧?！?/br>
    得到允許，了念推開門，扭頭瞥衡玉一眼，先讓衡玉走進(jìn)里面。

    衡玉一走進(jìn)來，就聞到空氣中那濃烈得刺激大腦的藥香。

    因?yàn)闆]有開窗透氣的原因，這股藥香在房間里凝而不散。

    了悟受傷了？

    這一剎那，衡玉好像意識到了些什么。

    在了念要走進(jìn)來之前，衡玉反手把門甩關(guān)上，隔著門對門外一臉懵逼的了念說：“你先回去，你的事情我會幫你告訴你師兄的。”

    說完，她一臉平靜朝床上的了悟走過去。

    突然看到衡玉，了悟有些措手不及。

    他隱在被子里的手虛抓了抓，面上同樣一派平靜。

    衡玉快要走到他身邊時(shí)，突然折到旁邊的桌子上：“要吃橘子嗎？”從果籃里取出一個(gè)橘子。

    了悟被她弄得一上一下，淺淺笑起來：“好?！?/br>
    明明椅子就放在他床邊，衡玉卻看也沒看那張椅子一眼。

    她要坐下時(shí)，發(fā)現(xiàn)椅子擋了她的路，一腳踹過去直接把椅子撂倒在地，這才脫掉鞋子坐在了悟床側(cè)。

    沒有出聲問什么，衡玉垂下眼剝橘子。

    她剛修剪過指甲，現(xiàn)在沒有了長指甲，想要剝橘子不是很方便，戳了幾下才成功。

    橘子那酸澀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

    了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想些什么，目光定格在她臉上，又漸漸移到她手上看她剝橘子，唇角微動。

    “試一試酸嗎？”沒等他組織好語言，一瓣橘子遞到他的唇邊。

    了悟原本想要自己吃的。

    但她現(xiàn)在這般不動聲色，連是否生氣都看不出來，他只好微微張開嘴，咽下那瓣橘子。

    “很酸，也很澀?！彼偷捅г埂?/br>
    不對，與其說是抱怨，倒更像是在軟下聲音哄她。

    衡玉抬眼看他，又給他遞了一瓣：“是你說的，不能浪費(fèi)。”沒忍住也跟著抱怨了句，“聲音這么啞，誰想聽你的抱怨啊?！?/br>
    了悟笑了下，只好繼續(xù)張嘴，默默嚼了兩口咽下果rou。然后抬眼看她，等著她喂下一瓣。

    衡玉瞥他一眼，掰了果rou，這回卻是直接丟進(jìn)自己嘴里，一邊皺著眉頭一邊用力咽下果rou：“這些橘子是誰送來給你的，就不能挑些熟透的嗎？”

    這橘子壓根就沒熟吧！

    “別吃了?！?/br>
    了悟想抬起手揉揉她的頭發(fā)，但鞭傷烙印在他肩胛骨上，讓他沒辦法順利舉起手。

    害怕被她看出傷勢的嚴(yán)重，他只好這么出聲勸阻。

    “到時(shí)候拿去喂雀鳥，也不算浪費(fèi)?！?/br>
    衡玉迅速把手上那大半果rou丟到桌子上。

    她從儲物戒指里取出手帕，遞到了悟面前：“幫我擦手?！卑雅K掉的右手也一同平舉到他眼前。

    他臉上剛浮現(xiàn)出一抹遲疑，衡玉問：“是不是傷勢重得連手都舉不起來了？”

    了悟只好苦笑：她總是這般敏銳。

    衡玉飛快擦了幾下右手，手帕直接丟到地上。

    她身體向前傾，拉近與了悟的距離。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時(shí)，衡玉一把用力，在了悟猝不及防之下掀掉他身上蓋著的薄被，那只掀掉被子的手順勢抓住他的里衣上衣衣擺：“你這件衣服只是普通料子，我用靈力一撕就全部撕碎了。要么你現(xiàn)在乖乖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昨天你是不是去戒律院接受刑罰了，要么我扒光你自己瞧?！?/br>
    她身上那淡淡的合歡幽香和檀香混雜在一起，最后構(gòu)成一種說不清的、令人分外頭暈的香味。

    了悟：“……是受了些小傷?！?/br>
    衡玉手上一用力，他的上衣被靈力震碎些許，大片胸膛都露了出來。

    了悟下意識抬手壓住自己的衣服，即使這注定徒勞無用：“……洛主?！?/br>